日头西斜时,墨泯仍立在白诗言失踪的断崖边,玄铁剑刃上干涸的血迹泛着暗红。她周身散发的寒意让崖边杂草结满白霜,五名暗卫跪坐在碎石间。闫九挪动时,沾血的绷带在地面拖出蜿蜒痕迹;吴小平试图起身,膝盖却传来钻心剧痛,整个人重重跌回原地,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周仁扶着岩壁想要支撑身体,指缝间渗出的血却顺着粗糙的石面缓缓流下;林海阳与金田恬虽能勉强站立,可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细微的颤抖。
\"扩大搜索范围!\"墨泯的声音冷如寒冰,剑锋挥出,三丈外的松树应声而断。闫九刚要起身,伤口突然迸裂,眼前一黑又栽倒在地;吴小平咬着牙想跟上队伍,却在迈出第一步时因小腿传来的剧痛差点瘫软。
就在众人几乎力竭时,急促的马蹄声撕破暮色。七骑快马踏碎枯叶飞驰而来,为首之人玄色劲装绣着金线荼蘼纹,腰间悬着的鎏金令牌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正是暗卫营统领萧凛。他身后跟着的六人皆是暗卫中的翘楚:使毒高手楚昭、轻功卓绝的叶翎、擅破机关的裴砚,还有能言善道的情报头子江离与孪生兄弟沈川、沈岳。
萧凛翻身下马的瞬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满地狼藉。闫九昏迷前还死死攥着半截断裂的刀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吴小平身下的碎石被血浸透,形成诡异的暗红色斑块。他喉头滚动,心中泛起惊涛骇浪,这五人皆是墨凌阁里一等一的好手,如今却伤得连站立都艰难,可见对手绝非寻常之辈。
\"萧大哥!\"林海阳见到来人,眼眶瞬间泛红。萧凛解下披风扔给浑身颤抖的吴小平,又从怀中掏出玉瓶倒出几粒丹药,余光却始终盯着周仁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那些伤口边缘泛着青紫,明显是中了某种剧毒,能在短时间内将玄甲卫伤到如此境地,背后势力恐怕深不可测。
楚昭蹲下查看金田恬的伤势时,指尖拂过对方腰侧焦黑的掌印,瞳孔猛地收缩。那掌印带着诡异的灼烧痕迹,纹路竟与传说中幽冥教的\"蚀骨散\"如出一辙。他与叶翎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幽冥教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十余年,若真是他们出手,这场营救只怕比想象中更凶险。
裴砚默默捡起地上扭曲变形的玄铁护腕,这是暗卫们最坚固的防具,此刻却如同纸片般弯折。他摩挲着护腕上交错的刀痕,耳边仿佛听见金属断裂时刺耳的声响。能将玄铁轻易损毁的兵器,江湖上不超过五指之数,而这些人显然有备而来。
江离则注意到远处树干上残留的银丝,那是暗卫们特有的暗器材料,此刻却被生生绞成齑粉。他捏起一小撮铁屑,望着掌心泛着冷光的碎末,心中发凉。能将暗卫制式兵器破坏成这样,对方的内力修为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沈川沈岳兄弟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望向断崖边凌乱的脚印。那些脚印深浅不一,有的竟能将三寸厚的石板踩出裂痕,显然有人在战斗中动用了雄浑的内力。这样的实力,就算是他们联手,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应对。
墨泯看了眼萧凛道:\"来得正好。闫九和吴小平伤势最重,立刻找人接应。剩下的人分成三组,一组继续搜山排查洞穴,一组沿溪流寻找痕迹,一组探查周边村落。\"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染血的衣甲,\"这五人知晓详情,一个都不能少。\"
萧凛抱拳领命,转身便有条不紊地部署。分派任务时,他特意将实力最强的楚昭与叶翎安排在一组。他心里清楚,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楚昭带沈川沈岳搜山,注意暗器陷阱;叶翎与裴砚沿溪追踪,莫要放过水纹异常之处;江离带两队人去村落,着重盘问生面孔。\"命令下达的同时,他已将闫九背起,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兄弟,撑住。\"
三两个时辰后,所有人搜寻仍一无所获。墨泯望着空荡荡的山谷,想起城郊庵堂,心中突然涌起不祥的预感。\"萧凛,随我去庵堂。其余人继续扩大搜索范围!\"她猛地转身,衣袂扫落崖边碎石,惊起一群寒鸦。
庵堂外的竹篱笆早已七零八落,歪斜的门扉半掩着,门框上还残留着新鲜的刀砍痕迹。墨泯踏入门槛的瞬间,浓烈的血腥味裹挟着腐臭气息扑面而来。十数具尼姑尸体横陈在地,有的脖颈被割开,鲜血在蒲团上凝结成紫黑色的痂;有的胸口插着短刃,身下的青砖缝隙间渗满暗红血渍。供桌上的烛台翻倒,蜡油混着血污,将鎏金佛像的莲座染得斑驳不堪。
更骇人的是,佛堂角落竟躺着几具玄甲卫的尸体。他们身上的玄铁战甲布满裂痕,有的胸口被贯穿,有的头颅扭曲成诡异的角度,显然是遭受了极为惨烈的攻击。其中一具尸体下压着一名丫鬟模样的少女,她的面容被血污覆盖,破碎的裙摆上还冒着焦烟,背后狰狞的刀伤令人触目惊心。而她身下还压着同样昏迷不醒的张武,两人的身体在血泊中几乎融为一体。
\"仔细搜!\"墨泯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玄铁剑在佛堂内划出森冷弧光。她的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寸角落,全然没注意到那两具堆叠的尸体。萧凛蹲下身子,指尖蘸起地上未干的血迹,眉头紧锁:\"血温尚有余热,事发不超过三个半时辰。\"他余光瞥见角落里堆叠的尸体,心中一动,起身道:\"少阁主,这些尸体或许藏有线索,要不要逐一审勘?\"
墨泯此时心急如焚,满脑子都是白诗言的安危。她死死攥着捡到的香囊,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厉声道:\"不必!立刻扩大搜索范围,必须找到人!\"说罢,她转身便要踏出佛堂,根本没给萧凛反驳的机会。
萧凛望着墨泯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眼角落里的尸体,张了张嘴却终究没再说话。他知道此刻墨泯已然方寸大乱,任何迟疑都可能错失营救白诗言的时机。但他心中也隐隐不安,总觉得那些未被查验的尸体下,或许藏着解开谜团的关键。
楚昭等人早已习惯了墨泯雷厉风行的作风,迅速领命展开新一轮搜索。而在佛堂角落,春桃与张武的呼吸微弱得几乎不可闻,他们就这样被众人匆匆略过,继续淹没在血泊与阴影之中。
庵堂外暮色渐浓,最后一缕残阳被乌云吞噬,檐角铜铃在穿堂风中发出呜咽。墨泯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刺破掌心也浑然不觉,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化作实质。而暗处,几双幽绿的眼睛正透过残破的窗棂窥视,嘴角勾起阴森的弧度。
随着夜幕彻底笼罩大地,暗卫们点燃的灯笼火把在庵堂内外次第亮起。跳动的火光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随着夜风摇曳,恍若群魔乱舞。萧凛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继续搜查,金属护腕与剑柄碰撞发出清响,在死寂的佛堂里格外刺耳。
整整两个时辰,只听得见翻动瓦砾的声响与粗重的喘息。楚昭举着火把探入墙角的暗格,却只摸到几枚刻着幽冥教暗纹的暗器,指尖触碰的瞬间,铁锈簌簌掉落,这些布满铜绿的旧物显然是故意遗留的幌子。而叶翎在蛛网密布的梁上发现半截染血的粗布衣角,布料经纬间还沾着碎石与草屑,质地粗糙得如同樵夫衣衫,在城郊集市随处可见,根本无法循迹追踪。
\"阁主,西侧耳房有暗门!\"裴砚的声音突然响起。墨泯转身时,衣角扫过供桌,翻倒的烛台在血污中滚了两圈,将鎏金佛像的眼瞳映得猩红如泣血。她握紧玄铁剑,朝着未知的黑暗走去,靴底碾碎骨头的脆响混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在空荡荡的庵堂里回荡。
墨泯死死捏着拳头,指节泛白,眼底布满血丝。她望着满地狼藉,心中的焦躁如烈火般灼烧。萧凛默默走到她身旁,低声道:“少阁主,或许我们该从这些山贼的过往行踪查起。城郊三十里内有几处山贼窝点,我已派江离带人去探查。”
墨泯没有回应,只是盯着供桌上那尊面目全非的鎏金佛像。佛像的慈悲面容被血污浸染,嘴角的弧度在火光下竟似诡异的嘲笑。她突然挥剑斩向佛像,“轰”的一声,佛像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尘土。暗卫们皆是一惊,却无人敢出声劝阻。
楚昭突然疾步穿过残垣断壁,手中攥着本半卷边的蓝皮书册:“少阁主!在后院东侧厢房找到这个,床边木匣里只剩这一本游记,其余物件都被带走了!”墨泯神色冷肃,随意接过书册,指尖无意识地掀开扉页。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的干枯荼蘼花标本轻轻晃动,她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批注,忽然停在一处用朱砂标注的“星海谷”字样上,整本书里诸多地名皆是墨笔勾勒,唯有这处被刺目的红色圈起,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记忆如潮水翻涌。白诗言曾蜷在回廊软榻上,捧着她手抄的游记笑靥如花:“墨泯,原来河西走廊的风会在夜里鸣响,像千万人在戈壁上低语?还有长白山巅的天池,冬日会凝结成嵌在雪峰里的蓝水晶......”白诗言清亮的嗓音仿佛还萦绕在耳畔,可此刻手中的游记带着陌生的气息,字句间描绘的山河景致,竟透着几分森然。
墨泯阖上书册,将它随意塞进怀中。就在转身要下令转移搜查方向的刹那,一股诡异清甜的荼蘼花香骤然萦绕鼻尖。那香气浓郁得惊人,像是千万朵盛放的荼蘼在鼻尖炸开,可不过瞬息之间,又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若有似无的残韵,仿佛是某种虚幻的召唤。
这时,浑身浴血的暗卫斥候策马狂奔而来,在庵堂前猛地勒住缰绳,马匹长嘶着扬起前蹄,溅起满地碎石:“禀少阁主!断崖往东三里处有处无名山谷,谷内常年弥漫白雾,据附近樵夫所言,误入者皆一病不起,极有可能存在瘴气!”
庵堂内气氛瞬间凝固。萧凛上前一步,沉声道:“瘴气噬人于无形,若白小姐真在其中......”他的话未说完,墨泯已猛地抽出玄铁剑,剑锋划破夜幕,在众人面前划出一道森冷的弧光:“备马!不管前方是龙潭虎穴还是毒瘴深渊,今日必踏平那座山谷!”
队伍迅速集结时,墨泯下意识又摸向怀中的游记,触感让她微微一怔。但催人的马蹄声已响起,她无暇深思那转瞬即逝的花香与神秘地名,夹紧马腹朝着山谷方向疾驰而去。夜风卷起她的斗篷,怀中藏着秘密的游记轻轻晃动,干枯的荼蘼花标本似在暗处无声注视着这一切 。
不知晕了多久,春桃的意识才在无尽的黑暗中缓缓苏醒。鼻腔里瞬间涌入浓烈刺鼻的铁锈味,混着潮湿腐木的霉腥,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眼皮像坠了千斤重,好不容易撑开一线,破碎的烛火在佛龛上明明灭灭,微弱的光影在鎏金佛像低垂的眉目间跳跃,却映得佛像眉间凝结的暗红血痕愈发怵目惊心,仿佛那慈悲的面容也在无声控诉着方才佛堂内发生的惨烈屠戮。
“啊!”春桃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眼前横七竖八倒着的玄甲卫尸体让她肝胆俱裂,鲜血在青砖缝隙间蜿蜒成诡异的纹路,有人睁大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恐,有人半截手指还死死攥着断裂的刀刃。她挣扎着想要后退,却因四肢绵软无力,手肘重重磕在满地碎刃上,尖锐的刺痛让她再度发出呜咽。后腰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不断扎刺,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动着伤口,这才让她想起昏迷前被山贼首领重重砸向梁柱的场景。
“小……小姐……”她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气若游丝。随着意识逐渐回笼,昏迷前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白诗言被神秘妇人掳走时惊恐的眼神,瞬间让恐惧将她淹没。春桃挣扎着用手肘撑起身子,伤口处的鲜血再次渗出,温热的血顺着皮肤流下,染红了身下斑驳的青砖,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佛堂内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春桃浑身剧烈颤抖,牙齿不住打颤,手中抓着的半截烛台“当啷”落地。“谁……是谁!”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缩到佛像底座旁。直到看到角落里同样染血的玄甲衣角微微晃动,才认出是张武,紧绷的神经差点断裂,“张统领!张统领!”
她跌跌撞撞扑过去时,膝盖重重磕在尸体手臂上,那具尸体因外力挤压突然发出一声闷响,春桃瞬间僵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来。“您醒醒……”她带着哭腔摇晃张武的肩膀,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对方染血的战甲上,“小姐被掳走了,我们得去救她……”
张武缓缓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写满了疲惫与绝望。他挣扎着坐起来,看着春桃苍白的脸和染血的衣裳,涩声道:“你……你没事就好……那女人带着小姐往密林方向去了……”他握紧手中残缺的佩刀,想要起身,却因伤势过重,一个踉跄再次倒下。
春桃连忙伸手去扶,却发现张武身披的玄铁战甲沉重如铅,自己纤细的手臂根本承受不住这重量。她咬着牙,双手死死环住张武的腰,使出浑身力气想要将他架起来,可双脚却在血泊中打滑,两人险些一同摔倒。“张统领……您……再使把劲……”她的声音因用力而发颤,额头上青筋暴起,后背的伤口因过度用力再次崩裂,鲜血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洇湿了破碎的裙摆。
张武见状,强撑着用佩刀拄地,艰难地配合着春桃的动作。即便如此,春桃仍觉得双臂快要被扯脱臼,每走一步,膝盖都在颤抖。两人相互搀扶着,在满地尸体间跌跌撞撞挪动,春桃的鞋子早已沾满鲜血,好几次险些被尸体绊倒,都是凭借着一股执念才稳住身形。
“那些人……手段太诡异了……”张武喘着粗气,声音断断续续,“不光武功高强,还会邪术……我们得赶紧通知相爷……”
“不……不能让小姐出事……”春桃喃喃自语,牙齿将下唇咬出深深的血痕。她想起白诗言被拖走时惊恐的眼神,想起妇人袖口闪过的诡异银光,双腿一软,差点再次跌坐在血泊里。佛堂外突然传来夜枭的尖啼,她浑身一激灵,抓着张武的手臂指甲几乎陷进肉里:“我们必须立刻去救小姐!”
张武猛地按住春桃颤抖的肩膀,剧烈的动作扯动伤口,咳出的血沫溅在青砖上:“那群人太厉害了!连我们玄甲卫精锐都全军覆没,贸然追上去只是送死!先回去禀报,等相爷调集人马再做打算!”他环顾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染血的手指死死攥住断裂的佩刀,刀刃上还嵌着对手诡异的蓝黑色粉末,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剧毒。
春桃眼中的火焰黯淡下去,泪水却决堤般涌出。她何尝不知敌我悬殊,但一想到白诗言此刻或许正遭受折磨,心就像被千万根银针穿刺。“可小姐她……”话未说完便被张武打断,他突然踉跄着单膝跪地,用刀支撑身体才勉强不倒:“我以统领之名命令你,立刻随我回府!晚一刻,小姐就多一分危险!”
这句话终于让春桃清醒过来。她颤抖着伸手扶住张武,指尖触到他后背黏腻的鲜血,这才发现他的战甲不知何时已被利刃贯穿。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出佛堂,春桃破碎的裙摆扫过满地狼藉,将几缕发丝黏在凝结的血痂上。
密林深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春桃握紧手中捡到的半截断刃,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伤口撕裂的剧痛。张武的重量几乎全压在她身上,玄铁战甲的金属鳞片硌得她肩头生疼,却比不过心中的悔恨,若不是自己武艺低微,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小姐被掳走?
不知走了多久,春桃的意识开始模糊,直到张武突然猛地拽住她手腕。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数十双幽绿的眼睛在灌木丛中亮起。“是狼群!”张武低声警告,挣扎着抽出腰间仅剩的半截软剑。春桃强撑着精神,将断刃横在胸前,血腥味混着冷汗顺着下巴滴落,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往高处走!”张武突然发力将春桃推向旁边的巨树,自己却因动作过大喷出一口鲜血。春桃在树干上撞得眼冒金星,却见张武挥舞着软剑与狼群缠斗,每一次挥砍都带起血花。她咬着牙忍着剧痛,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狼群,嘶哑的喊声在林间回荡:“快走!快走!”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两人终于跌跌撞撞地出现在相国府朱漆大门外。春桃的裙摆已被鲜血浸透,张武的战甲上凝结着黑红相间的血痂,两人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宛如一条蜿蜒的死亡之路。门环上凝结的露水簌簌坠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水痕,而他们带来的消息,即将在这看似平静的府邸掀起惊涛骇浪。
两名守卫原本正手持长枪,身姿挺拔地立在门边,见到两人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的模样,脸色骤然大变。“快!快帮忙!”其中一名守卫大喊一声,长枪“哐当”落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扶住险些摔倒的春桃。春桃的裙摆早已破碎不堪,大片暗红血迹在布料上晕染,后腰处还不断渗出新鲜的血珠,顺着小腿往下淌。另一名守卫也急忙赶过来,伸手托住张武沉重的手臂。张武身披的玄铁战甲多处凹陷,染血的缝隙间还嵌着半截断刃,每走一步,战甲上的金属鳞片都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快去禀报相爷和夫人!诗言小姐被掳走了!”张武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声音沙哑如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守卫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连滚带爬地转身朝着内院狂奔而去,脚步声在寂静的清晨中格外刺耳。
相国府正厅内,白景鸿手持书卷,眉头微皱,似在思索着什么。案头的铜炉中升起袅袅青烟,将室内萦绕得如梦似幻。花凝玉坐在一旁,手中捻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可眉间的愁绪却怎么也化不开。昨夜她辗转难眠,心中一直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此刻听闻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心中顿时一紧。
“老爷!夫人!不好了!小姐被掳走了!”守卫慌慌张张地冲进厅内,发丝凌乱,额头布满汗珠,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
白景鸿手中的书卷“啪”地掉落在地,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倒,发出刺耳的声响:“你说什么!”他的双眼通红,死死盯着守卫,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愤怒。\"小人...小人不知详情...得问张统领!\"
花凝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的佛珠如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散落在青砖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喃喃自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哽咽,“我就不该同意她出门...都怪我,都怪我!”她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泣不成声,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花凝玉踉跄着扶住桌沿,散落的佛珠在脚下滚动。白景鸿额角青筋暴起,甩下守卫就往后院疾走,绣着云纹的衣摆带起一阵劲风。花凝玉也随之跟了上去。穿过三道垂花门,下人房内飘来浓重的药草味,春桃蜷在榻上,张武正任由大夫处理伤口。
\"到底怎么回事!\"白景鸿一脚踹开虚掩的木门,铜环撞击声惊飞了梁上燕雀。张武猛地起身,却因扯动伤口闷哼一声,鲜血顺着新换的绷带渗出来,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当时我们收拾完行囊,准备回城,忽然有人大喊山贼来了...\"他剧烈喘息着,绷带渗出的血将衣襟染成暗紫色,\"那些山贼武功诡异至极!使刀时竟能借力旋身,刀锋划过带起半丈长的寒芒,三个兄弟的咽喉瞬间就被割穿!\"
春桃突然开口:\"他们的拳脚功夫也邪门!张统领的铁砂掌打在山贼身上,对方却像没事人一样,反手一拳就把青砖地面砸出蛛网裂痕...\"春桃声音发颤,泪水混着血渍滑落,\"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身法,明明看见张统领的剑刺中了,可转眼间那人又从身后冒出来!\"
张武重重捶地,震得地上药碗叮当作响:\"我带着三十几个弟兄,硬是拦不住十几名山贼!他们配合极为默契,一人佯攻时其余人立刻从刁钻角度偷袭,兄弟们的兵器根本近不了身...\"他扯开衣领,锁骨处淤青发紫,\"这伤是被山贼掌风扫中的,到现在胸口还像压着块巨石!\"
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夫人...那个白衣妇人,这几日总往佛堂跑!说是要跟小姐讨教佛经,还又一茬没一查的找机会跟小姐亲近...”春桃剧烈咳嗽着,血沫顺着嘴角往下淌,“山贼冲进来时,她也来帮忙,我见她跟张统领并肩杀敌,还想着是遇到贵人了...”
泪水混着血渍在春桃脸上蜿蜒,她突然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指甲深深抠进头皮:“可等张统领被山贼缠住,她转身却劫走小姐!”
白景鸿突然掀翻药案,一拳砸在桌子上,桌面瞬间裂开一道缝隙:“传令下去,调集所有府中侍卫,全城搜索!不管是什么地方,掘地三尺也要把言儿给我找回来!”紧接着又说道:\"备马!把玄甲卫给我分成十队,沿着护城河搜查所有可疑船只!\"他转身看向张武,目光如刀:\"你即刻去刑部调令,就算拆了京城,也要把那些人给我揪出来!\"
“景鸿,我也要去!”花凝玉突然站起身,眼神中满是坚定,泪水还挂在脸颊上,“言儿也是我的女儿,我不能坐在这里干等。我要亲自去找她,哪怕踏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白景鸿看着妻子憔悴的面容,心中一阵心疼,但此刻他也知道,拦不住她。“好,你我一同前往。”他沉声道,转头对一旁的管家吩咐道:“立刻让玄甲卫全部出动,务必在天黑前找到言儿的下落。若是有半点疏忽,唯你们是问!”
一时间,相国府内鸡飞狗跳。侍卫们匆忙穿戴盔甲,手持兵器,骑着快马冲出府门,马蹄声如擂鼓般震动着地面,朝着各个方向疾驰而去。侍卫们则如鬼魅般穿梭在庭院间,几个纵身便消失在街角巷尾,利用他们在城中的眼线,四处打听消息。
花凝玉已经系紧了软甲,将沾着泪痕的佛珠塞进怀中。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紧攥的拳头上,映得那抹暗红血迹格外刺目。
花凝玉坐在马车上,泪水止不住地流淌。车帘被风吹起,露出她苍白的面容。她望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色,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白诗言小时候的模样,那个总是躲在她身后,奶声奶气叫着“娘亲”的小女孩,如今却身陷险境。“言儿,你一定要撑住,母亲这就来救你...”她紧紧握着手中的佛珠,心中默默祈祷,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白景鸿骑在马上,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街道,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不管是谁掳走了言儿,都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相国府的势力遍布京城,他就不信,找不到自己的女儿。若有人胆敢伤害言儿分毫,他定要让对方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