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没有胡闹，还是说，沈二小姐心虚，需要被袒护？”
沈凝将矛头对准沈歆玥。
从前，她是从来不敢，也不想这般自讨没趣的。
没有人会在她和沈歆玥之间，选择相信她。
哪怕她事事都无错，可沈歆玥就是沈歆玥。
祥瑞之命，永远压过她。
皇后身份也无法与之相较。
可今日……她必要争上一回，以此为开始，以沈凝的身份开始。
沈歆玥眉头微微一挑，沈凝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她竟敢当着皇上的面，为了一个贱婢与她相争？
如此不自量力！
如此狂妄！
沈歆玥不信自己会输给她！
沈凝一个灾星之身，论茶艺还能赢了自小在母亲身边学艺，手艺冠绝京城的她？
“皇上，臣女虽不敢与皇后娘娘相较，可臣女愿为皇上再做一盏茶，让皇上您亲自决断。”
沈歆玥的手与谢云璋交握，柔情蜜意在两人的眼神之中流转。
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沈歆玥才是谢云璋的妻。
便是姜忠也觉得，此刻沈歆玥跟皇上才是极为相配之人。
可沈二小姐此举，当着皇后的面，多少是有些不妥了。
但他不能说。
谢云璋答应了沈歆玥，可他让沈歆玥去备茶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莫要被茶水烫了手，若是不想做随时可以不做。
沈凝离他们并不远，谢云璋的话，每一个字都清楚的落进了她耳朵里。
如同一粒粗糙的小石子滚进了心脏血肉之中，翻来覆去碾压，厮磨，把她的血肉磨的模糊，筋脉分离。
可她却摘不出这颗石子。
她吸了几口气，才将这股疼痛压下去，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绿筠，唤她起来，为自己备茶。
为了公平起见，她还提出，搬来屏风挡住她和沈歆玥，做好了茶再送上来给谢云璋和谢轻鸿品鉴，让他们看看谁的茶艺更好。
而今御茶司众人又都在，便命她们一同品鉴，再做出决断。
谢云璋眉目冷沉，允了沈凝的提议，可他关注的，依旧只有沈歆玥。
这会儿谢轻鸿胸口没那么疼了，他想不掺和这种局面都跑不掉，他一想到今日的罪魁祸首是孙缈，便不想放过她。
“皇兄，这孙女官也是给你奉茶的人，叫她也在屏风后露一手瞧瞧，若她茶艺真不行，那可就不止欺君和对皇后大不敬这两项罪名了。”
死罪难逃！
孙缈被晾了一边久了，突然被谢轻鸿叫上来，惊慌不已。
她摇头，“奴婢不敢与皇后娘娘和沈二小姐一同做茶，这……这才是不敬！”
“管你敬不敬！那个谁……绿什么，把她拖后面去做！”
谢轻鸿顺手一指绿筠，便不耐烦的下令。
绿筠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有些讨厌他这模样，却按照他的吩咐，把孙缈给拽走了。
孙缈被丢到屏风后面，眼前是茶具，她无论做是不做，都是大罪，只能硬着头皮动手。
她错算了沈凝的固执，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能忍，有沈二小姐在，便如同明珠不敢与月争辉一样胆小。
可她忽略了，皇后终究是皇后！
但凡她想争，总有机会的。
沈凝沉稳着心思做茶，她取的茶叶，还是上次给谢云璋做过的日铸雪芽，谢云璋口舌灵敏，但凡尝一口，都能知道当日的真相，知道她和绿筠都没撒谎。
而她的技艺，她自己也有数。
不说她的茶艺独步天下，可沈歆玥的茶艺，大概是不及她的。
沈歆玥未曾日日劳心劳力，倾注全部心血的，只为讨好心爱之人这样努力过。
可品鉴出的结果，却与她想象的有些出入。
谢云璋和谢轻鸿再加上御茶司的四人，一共六人品鉴，却只有四人觉得她做的日铸雪芽更好。
而谢云璋面前，放的是一杯九曲红梅。
是沈歆玥爱喝的茶。
沈凝顿时明白，他选了沈歆玥。
谢云璋第一口品尝日铸雪芽的时候，就知道孙缈撒了谎。
她罪犯欺君，抄家灭族都不为过。
可他面前这杯九曲红梅，茶味也很合他的心意。
至于孙缈做的那杯玉玲珑。
六人共同品鉴，无一人欣赏。
孙缈得知这个结果，面如死灰，连跪在谢云璋面前求情的声音都变得孱弱了，“皇上，皇上饶命啊……”
她真的不想死！
“皇上，臣女输了，可臣女对您的心意是真的。”
沈歆玥提起裙摆跪下了。
谢云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迈下白玉台阶，亲自来扶沈歆玥。
沈歆玥背脊笔直，哪怕眼眶泛红，也是娇美怜爱不做作的。
谢云璋自然不会怪她，他轻抚着沈歆玥的手，看到她因做茶而通红的指尖，低声叮嘱，“以后不要再做这种粗活了，交给御茶司。”
“是，谢皇上关心。”
女儿家娇俏的声音，似潺潺春水温软动听。
沈凝在一旁，不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她大概只有刚出生还没被沈府送走的时候，还有一双娇嫩的手吧？
自记事以来，脏活累活伴随成长，无一日不艰辛操劳，入宫为后，她对谢云璋身边的一切，也都是亲力亲为的。
可谢云璋有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别做粗活？
沈凝不记得。
她只是觉得身体被苦涩和心酸灌满了，有些沉重。
“皇上，事情真相既已明了，臣妾是否能够带无罪的绿筠回正阳宫了？”
她表面依旧大气庄重。
谢云璋点头，“孙缈处死，御茶司再选人主事。”
“是。”
姜忠刚刚应下，却见绿筠又磕头了，“皇后娘娘，奴婢自知能侍奉您是天幸，可奴婢也十分仰慕您做茶的手艺，想在御茶司勤谨学习。”
“你不想跟本宫走？”
沈凝颇为诧异，她原本想着，带回正阳宫，能护她一条性命。
“奴婢有幸，可奴婢更想精研茶艺一道。”
绿筠知道自己有些冒犯了，更有些不知好歹。
可她既有宁死不屈的勇气，又何妨再为自己拼一把？
总比日后被翻出来，又牵累皇后娘娘名声的好。
沈凝十分欣赏她的勇气，她的果敢和执着，可她不知道谢云璋会不会留下她。
她看向谢云璋，谢云璋挥了挥手。
沈凝骤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