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便欲抽身。
温柔弯唇，皮笑肉不笑，抓他手的动作顿时变成了掐那软肉。
“嘶！你做什么？”裴明月吃痛。
温柔瞪他一眼，语气有点凶：“我同意了吗？又想跑？”
“......”
裴明月一哽，她怎么跟个土匪似的？
“......你是哪个山头上打家劫舍出身的吗？”
温柔：“是啊，现在还劫人。”
劫......人？
这话的意味，让裴明月说话明显有些迟滞，有些无奈下的隐隐叹息：“......温柔......”
她抓着他一根手指，不言不语地轻轻捏着玩。
他一垂眸，就看见她抿着唇神色有些不好看地玩他手指的样子，他眼中沁润的水光似乎越加重，晕染出一片桃花色的眼尾因为他肤色白又一头银发白衣格外明显。
与那破碎感一样明显的，是嗓音的暗哑，周身的冷冽感已经极淡。
“你如今一时冲动，若真到了滨海妖山的末路那一日......”
温柔捏他手指的手重了半分，没好气地道：“若真到那日，你坑挖大点带我一块儿走。”
裴明月气结：“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反瞪：“我哪儿胡说八道了。”
“......”
裴明月眼中情绪翻涌如阴天的滚滚乌云，良久，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温柔，生来不易，生命可贵。”
温柔：“你说这话不照镜子？”
她明显有些恼了，说话句句都带刺儿。
可她恼的缘故——
裴明月心潮翻涌激荡：“......非要如此？”
温柔：“我是什么很容易被动摇的人？”
他忽然有些恼怒地瞪她，嗓音中都夹杂着哽咽了：“......你是不是脑子不好？！”
傻子，非要缠着他做什么，他是走的什么好路吗？
还说什么坑挖大点一块儿带走......
温柔眯了眯眼，伸手揪住他一缕银白的长发：“我脑子不好你还在这儿跟我讲道理呢？”
“我......”裴明月猛地一阵心虚，但很快便被眼下的情况改过去。
空气都似乎在这一刻寂静下来，她看着眼前的人明明灭灭的眸光。
半晌后。
裴明月启唇：“我本为妖。”
温柔：“所以呢？你是棵铁树，构造比较简单，比较好骗？”
裴明月一哽，胸腔内又闷又沉又酸涩的复杂情绪都被她打乱了一分。
她说的是人话吗？
“所以，我没有你们人族那些没劲的规矩讲究，你若只是想骗我戏耍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他微微咬牙，眼底红光雀跃，一手掌住她腰肢缓缓上滑。
冰凉的温度让人不受控的被冻得轻微瑟缩。
他唇贴着她耳侧，连吐出来的气息都带着寒意，凉飕飕的，配上那阴恻恻的、带着威胁的语气和压低的嗓音，怎么都有点瘆人。
“你若招惹了我再想走，我便将你剁碎了作花肥，正好就着先前那个花盆，我将你埋进去，我也待在里边，如何？”
温柔伸手捧住他脑袋，促使他面看着自己，仰头轻啄一下他冰凉柔软的唇瓣，眼中掠起的亮色叫人心颤。
“你这是要和我埋在一处吗？”
裴明月：“......”
他说的话她是只挑一半听吗？
她一眼望见了他眼里的无语。
她弯唇轻笑：“那你可要记得，下次再出去，先带着我一块儿，免得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这心愿就落空了。”
裴明月眼神一沉，翻涌的情绪似夏日乌云滚滚的夜空，黑且阴翳。
“立誓。”
温柔有一瞬诧异：“什么？”
修真界的立誓和凡界的立誓并不一样。
凡界山盟海誓都能违背，但在修真界有两种立誓，一种是信口胡说，一种是立大道誓约，若非已经超脱天道的大能，若违誓言，是真的要应劫的。
很显然，他说的是第二种。
一般修士是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的。
“你不愿意？”他面色微凉，攥着她手腕的手收紧。
温柔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你要我立什么誓。”
“不可危及妖山，若你违誓，愿成空，爱别离。”他一瞬不瞬地用眼神紧锁着她，面色冷凝沉肃，却一字一句也并未提及己身的利益。
这是理智与感性交织下的结果。
很显然，他又把自己放在最后去了。
温柔眼神一柔，心忖这傻子又犯傻：“为何不是违誓身死道消？”
裴明月眼神一闪，转看向一旁，生硬地补了一句：“......这世间多得是生死置之度外之辈。”
温柔微微眯眼：“你也是吗？”
他被问得一愣。
生死置之度外？
以前是，现在......
他垂眸道：“我未曾修行圣人道。”
没有人不想活着，能活着，他固然不会去找死，他之所以站在半魔这一边迟迟不愿离去，是为恩义与亲人。
可如今——
他要考虑自己面前的人。
他自己可以任性去成全心中恩义，却不能带着她一起。
温柔好笑道：“傻子。”
裴明月别开脸：“也没见你聪明到哪儿去。”
“比你强点，这么担心我对滨海妖山不利，怎么不担心我对你不利？让我立的誓还这么......啧啧。”
“......”他抿唇不言，再次实施回答不上就装死的策略。
温柔莞尔，正准备立个誓，就觉得手被牵住，一抹冰凉的触感攀上手，她低头一看，是裴明月把一枚储物手环戴在了她手上。
手环通体玉质，颜色呈现剔透的水色，上边飘着冰蓝的棉絮状花纹，玉环上雕刻着繁复的符纹，显然是一只法器。
她有些诧然。
“这是？”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没有答话。
那过于耀眼容貌本就灼目，这般神色灼灼含着情意的模样，叫人心湖涟漪轻漾。
他不开口，温柔便自己打量了一阵手环，很快就发现这是储物空间，识海没入手环，看着手环里储藏的各种灵石、药材之类的，数量不少。
她有些好笑地看向裴明月。
“你这是上交自己身家呢？你要的立誓我可还没有——”
却听他倏然吐出一句：“不用了。”
温柔抬眸：“什么？”
他眼中掠过温柔的情绪，低头吻住她的唇，堵住了她要脱口的话。
他其实只是想要看看她的态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