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城!
安兴坊,内城不可多得的清净之所,诸多豪宅府邸林立!
其地处城南,便是浩劫之时,亦未损毁分毫!
较之城北十年新修葺的奢华宅院,更是透着一份雍容庄重之色... ...
在此伫立百余年的沈氏一脉,可谓是望北城中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
尤其是仗着勋贵本家,弘阳沈氏作为靠山,其嚣张行径于商道之上,一时无两!
冬日天短,自是饮酒作乐的好时节!
华裳坊的大掌柜阮其华,在府中执事的引领下步入沈府,瞧着前方熟识之人的客套之声,却无往日笑面相迎之态,不过是微微颔首,便继续踏步前行!
穿堂过院,于暖廊之处褪下裘袍,带着贴身亲随进入宴客之所!
方入此间,便见家主沈修言面带笑容,豁然迎上,
“阮贤弟,久违了... ...”
阮其华见状,强挤出一丝笑意,
“沈兄安好... ...”
随即瞧着前方十余张熟面孔,心中便有了思量!
朱门之外!
作为家生子的大管家沈忠,远远瞧着街头挂着清溪灯笼的奢华车驾,转而瞧着身旁小厮,
“你去迎一迎... ...”
小厮闻言,顿时缩了缩脖颈,自己如此低贱身份,冒然相迎,会是何等后果?
可瞧着前者狠厉的目光,吞咽下口水,还是硬着头皮踱步上前!
放置完镶金车镫,轻手拨开车帷,
“二爷安好!”
未有想象中的怒目而视,也无阴沉神色,反而迎来一道温和之声,
“得罪谁了,与你这份苦差事?”
小厮闻声,先是一愣,继而捻下指尖,瞧着少年头上灰白,却立刻谄媚笑道:“哪里,接迎二爷自是了不得的福分呢!”
待少年走下车驾,转手拍了拍年龄相仿的小厮胸口,两枚银锭不着痕迹的流入棉袍之中,
“天寒地冻,一会儿去吃两碗酒水,暖一暖!”
小厮闻声,面上谄笑一滞,抿了下唇边!
大宅院讨生活,察言观色乃是必备的伎俩,由言语中品出主人心意,方能多得赏钱,少挨鞭子!
而那不多不少的银钱,亦能与三两要好美美的吃顿席面,甚至还能寻个暖床的婆娘折腾一夜!
自小做久了牛马的小厮,猛然察觉自己像了人!
像个人......
凭着刹那间的一丝血涌,小厮弯腰捡马镫之时,不着痕迹的用手肘碰了碰少年小腿!
待起身之时,迎着少年毫无变化的温和之色,双目怔怔出神!
只见少年仿佛毫无察觉一般,重复方前言语,
“寻个好酒肆,美美的吃上一盏,明天定是个好光景!”
沈忠瞧着迈上石阶的身影,也不顾茫然失神的小厮,继而好似方才知晓少年到来一般,
“二爷安好,快快里面请,家主已经恭候多时了!”
虽然言语甚为恭敬,可身子却站在朱门旁,丝毫未有上前之意!
二郎对此,毫无在意,微微颔首,踏步而入!
小乙紧随其后,临门之时,还不忘侧头瞧了眼身材臃肿的沈忠,继而露出一抹憨笑!
沈忠目光流过前者肩头似鞭似棒的重宝,不觉吞咽下口水... ...
宴堂之内!
沈修言虽然已经知晓少年年岁,可瞧着身前未及弱冠的俊美面容,心头亦是一阵唏嘘,继而冷笑连连!
“自古英雄出少年,二爷风靡北地,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二郎闻言,依旧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温和之态,
“不过是些市井流言,沈典事不必当真,今日便是叨扰了!”
勋贵之后,自有荫补,一个七品典事闲散,却更展现沈家权势!
一番寒暄过后,少年便被引入席间,且还是上首居左的席案!
二郎对此,毫不推辞,方才落座,便瞧见两名熟识之人,微微颔首,便算是礼过!
而此间一众见到这位北地新贵,亦是面色各异,却无一人擅自起身言语客套!
随着婀娜婢女走动,席案之上碟盘罗列,珍馐满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二郎转头望向身后魁伟,便将身子挪了挪,留出一片空余!
小乙见状,踏前一步,直接坐下,也不顾四周异样的目光,端起一盘早已心痒多时的菜肴,开始大口朵颐!
沈修言见状,目光不觉落在右前之上!
呼吸间,便见右侧席案一名衣着华贵的老者轻笑道:“二爷的清溪商会,自是与市井流传一般无二,着实是体恤下人啊!”
“便是席宴之上,也能与主人同席?”
话音方落!
其下中年汉子,亦是嬉笑道:“二爷此般驭人之术,当真让我等大开眼界!”
随着三两言语,厅堂近半之人,皆是面露戏谑之色!
小乙闻声,一边大口吞咽,一边憨笑瞧着诸人!
二郎目光环视,咂咂嘴,侧头深深望了眼居中而坐的沈修言,继而站起身形,缓缓道:“下人?”
“他哪里是下人?”
“他是与我在十万大山拼杀的兄弟,是我生死相依的兄弟!”
“你们,你们有么?”
少年意气的言辞,落在一众老狐狸耳中,不过徒增笑料而已!
然,最后一句轻言质问,却如一只重锤砸在心头!
待见华服老者摇头轻笑,
“浮事新人换旧人,二爷手段当真了得!”
沈修年见此情景,心中冷笑不止!
轻咳一声,轻挥袍袖,下方莺莺燕燕立刻停下舞动的身躯,躬身退下!
随即站起身形,笑道:“老夫新得的几根美人弦,今日便请二爷一同观赏!”
二郎闻言,心头微诧!
待见厅堂之外,八名歌姬随着一名老妪入内!
老妪居中而坐,八名歌姬化作莲花之状,围坐一团!
厅堂之内,诸多宾客见状,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二郎目光散落,眉宇之间猛然浮现一抹阴鸷!
只见八名歌姬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目光空洞,毫无神采!
一条纤长琴弦穿手腕,过朱唇,首尾相连!
甚至在灯火之下,还能瞧见琴弦之上印染的殷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