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咆哮盘旋在王帐的上空,洁白的哈达垂落,昨天刚下了雨,沾染了不少的泥点子。
已经长大,但是精气亏空的大单于,没有丝毫单于所应有的霸气。
而军机大臣只在他那外强中干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助,无力,绝望,孤独。
不像是率领控弦之士的群狼之主。
更像是...一个即将被抛弃的狗。
军机大臣被戳穿,也是哑口无言。
到底是年轻人,心中藏不住事情,一股脑的全都说出来了。
说出来的全都是大实话,只是这些实话,被他听到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能被别人听到。
陆陆续续有甲胄士卒进来,无情的将王帐里面所有的侍女全部绞杀。
王帐内没有染血,却平白无故多出来了数十条人命,孤魂野鬼在空中盘旋。
那小单于脸上的激动逐渐变得惨白,逐渐变得恐惧。
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的握住王椅两边,身躯朝着后面退去,看着军机大臣苍老却依旧魁梧的身影毕竟,他话语中都带着些许哭腔。
“大伯,我错了,我不该说出这种话,我真的错了,我下次不会了。”
“大伯,大伯,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军纪大臣看着眼前懦弱的孩子,没来由的想起一位位长生天的祭司与一位位圣贤的法师评语。
【懦弱无刚,不堪大用。】
东胡日渐强盛,可是作为代价,需要用更全的权利,地位,去激发上下所有人的动力。
而过多的权利释放,必然会导致一个难以收场的局面。
权力分化。
单于本应该是所有部卒的统领,类似中原的皇帝,掌控天下的一切。
可是在如今,这位年轻的单于的命令,绝不会超过王帐两百里。
权利滋生野心,当没有强权镇压的时候,即便是有着单于的尊位...又能如何?
这个世道上,向来都是拳头才是硬道理。
而在草原,更是将拳头的道理贯彻到了极致。
总结贯彻,却只有一句话。
这些年来,东胡正在变得强大。
可是王权,正在日益衰退。
白狼子是个契机,同样,也是给了各大家族一个名正言顺,追逐‘单于’之位的绝好借口。
将单于之位取而代之,东胡谁都梦寐以求。
唯独一人,绝不可能接受。
还能是谁?自然是眼前这位...名正言顺的单于。
故而,他疯狂了,说出了这些话。
只是这位军机大臣并未在意,只是叹息说道。
“孩子,权利并不是一挥手万人景从,权力从上到下都充斥着鲜血。”
“即便是你拥有了权利,你真的能够镇压这份权利吗?”
“右贤王是你的臂膀,天生就占据着优势,这些年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正式的收复其麾下万户,可是你没能做到啊。”
“古铎铎,是你最为得意的算计,可是顶天,也不过是安插在费阳谷身边的一道旗帜罢了。”
“左贤王,是你培养出来的,可是为何他现在对你都是这一副态度,你当真没有想过吗?”
“乱臣贼子!你们都是乱臣贼子!有什么好说的!有什么好说的!”
“你们都应该臣服于我!不臣服于我!便是因为你们的野心!有什么好说的!”
军机大臣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却是直接戳破了他的幻想。
“良臣名将择主而侍。你不值得他们效忠,所以才会滋养出他们的野心啊!”
“如果你能够做到如魏渊那般强权,东胡只会比现在更强大啊!”
“如果你能做到魏渊那般!我们的兵锋早就直至南方朝廷的京师了啊!”
“如果你能做到魏渊那般果决,如今的北莽王庭早就收复了,草原也会一片太平!”
“如果你能如他一般!即便是有白狼子的预言又能如何?”
“当这寓言说出来的那一刻,自然会有无数条白狼拜倒在你的麾下,任你差遣!”
“你才是最名副其实的白狼子,其余的不过是异端罢了!”
“你明白吗?”
“你不明白!”
“你说我也有野心,如果我有野心,你现在就连这两百里内的‘权力’都会被我拆的干干净净,你私底下组建的死士,禁军,都是我给你一步步扶起来的!”
“你所要之物,你如今所有的尊贵,都是给你的!”
“你我本是一族!按照你父系的规矩,你喊我一声大伯不错,但是你不要忘了!”
“你的娘亲,是我的亲姐姐啊!”
草原内贵族只会和贵族联姻,而草原贵族不注重纲常...导致关系极其复杂。
小单于听闻如此,却是沉默了下来。
那军机大臣继续说道。
“如果是自家白狼一统草原,你尚且还能够留下来一条命享受荣华富贵。”
“要是别人一统草原,你这个前任的部族首领,单于,到底何去何从。”
“你知不知道啊?”
“孩子。”
清脆响亮的一巴掌扇到单于脸上,语气中的失望溢于言表。
“大伯...大伯...舅舅。”
军机大臣再也没有多说,只是声音嘶哑的说道。
“我会调遣左贤王寇怀冷进王庭,我会分割整个左部草原给他,加封他为北院大王。”
“让他前去驻守费阳谷丢掉的诸多区域,酌情收复。”
“不!不!这样一来,王庭便彻底无法控制寇怀冷了!舅舅!不能这么做啊!不能这么做啊!”
军机大臣的声音逐渐变得阴冷。
“孩子,日后,就不要离开王帐了。”
“我会加快白狼子的争夺...来应付来自于魏渊的麻烦。”
“你便...享受在五十里内,享受你单于身份的荣华富贵,还有至高权力吧。”
“魏渊...带来的威胁太强了,我不得不如此去做。”
“抱歉...孩子。”
“不!不!不!”
王帐的门帘垂下,遮住了一切嘶吼。
寂静诡异的内部,他好似看到了一条条孤魂。
忽然,这位脸色苍白的单于声音嘶哑。
对着空气说道。
“他们好像...很怕你啊?”
“魏渊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