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月偷觑了许宏一眼，他应该很喜欢许一柠吧。就算许一柠一辈子都留在许家，也不是不可能。
但，假如她们两人都在一个家里……唐晚月还是忍不住蹙起眉。
她做不到。相信许一柠也做不到。所以她说会搬出许家。
唐晚月不知怎么回答。她觉得自己比不过许一柠。
她像踩了狗屎运的人，有种自卑的窃喜，而许一柠拿得起放得下，丝毫不为现实所动。
许一柠也没想跟她过多接触，仿佛跟从前一样，连点头之交都称不上，互相知道高中同过校罢了。
唐晚月想说点什么，许一柠已经来到尾声：“很晚了，好好休息。我也该回去了。”
疲惫出现在她的脸上。但再疲惫也好，这事情总归有个结果。
唐晚月没说话就是默认了她的处理。
本来就是，回归后就不要再有任何牵扯，这才是对两家人、两个当事人最不残忍的方式。
许一柠庆幸自己拎得清。感情放在心里，该有的分寸感一定要有。
她一走，唐晚月看到妈妈，不，现在应该叫许一柠的妈妈才对，她紧跟了出去。
至于爸……唐叔叔，则脸色不忍，想靠近看她，又不得不在意另外那对夫妇。
最后只能不放心地多看她几眼，也跟着离开了。
唐晚月怅然若失。
病房里终于剩下了真正的一家三口，当林燕珍抱着她泣不成声，这一刻唐晚月才真正意识到她成了别人的孩子。那个家以后就回不去了。
许一柠走出病房不远，看到倚墙而立的程斯然。
他看到她时，眼里闪过的震惊、惶然和担心，无一不说明他已经知道她和唐晚月的事。
程斯然向她走来，似乎斟酌了一下才小心地说话：“一柠，你现在要回去吗？我送你。”
许一柠连个眼神都欠奉，从他身侧走过。
程斯然紧跟上，“一柠，我们谈谈。”
许一柠停下，“我现在很累，不想说话。但你非要把自己当救世主的话，我可以一次性跟你说清楚。”
程斯然的心酸涩难挡。当他知道一柠不是许家的孩子，唐晚月才是时，他整个人如坠冰窟。
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那他一直以来只想帮一把唐晚月，显得多滑稽。
一柠会怎么看他？她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他吧。
她说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他却想退缩。
程斯然抢在她说话前表态，好像再慢一点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许一柠，我们一起长大的，什么都不会改变，即使你恨我，即使你不会再理我。”
他抑制不住一阵阵心慌。
许一柠嗤笑。如果说从前是不给他好脸色，那么现在就是完全不客气，连向来温和的神色都变得凌厉。
“程斯然，你这么贱的吗？当时说不要做朋友的是你，现在说不会改变的也是你。怎么，你是上帝吗？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主？收起你那无聊又无用的同情心，到处泛滥等同犯贱。你是不是以为我不再姓许，就可怜到要过一种卑微的生活，要时时等你施舍，要敬佩你的仗义，要无限地包容你，然后隐藏自己所有的情绪，跟你做所谓的好朋友？”
“你希望当我变成唐晚月的身份时，最好也变得像她一样乖而柔弱，是吗？”
“你这么缺人依附吗？你的英雄主义无处安放吗？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性子吗？何必在我面前摆弄这些？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你这些人格魅力，在我眼里是莽撞而不自知的愚蠢，相当可笑。”
“你说谈谈？你要谈什么？你又能谈出什么来？一个人错一次，错两次，能认识并改正，那还有救，次次错次次事后补救，下次还错，那叫大小脑受伤，俗称脑残。而永远在错误的时间做错误的事，比真正的智障更可恶。”
“不要再刷新我对你的恶心。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但你无权指指画画我的人生。不管我姓许还是姓唐，你都已经被剔除我的生活。”
“要点脸，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以后都不要出现了。”
许一柠走了。
程斯然身体轻颤，脸色发白。他站在那里，时空仿佛倒置，可他再也回不到他们闹掰了的那个夏天。
心像被剜掉了一大块，空洞得可怕。
一丝轻微的讥笑声响起，程斯然看到双臂交抱的江卓年。不知他站在那里多久了，但该听的都听了。
程斯然目光不善。
江卓年同样眼神锐利，最后，他很轻地骂了句：“蠢货。”
程斯然再也忍不了，他跨步上前，一把擒住江卓年的肩膀，“你以为你比我好多少？”
江卓年挥开他，“至少我清醒。而你，连死都不知原因。”
程斯然目眦欲裂，“你算老几！”
江卓年冷冷看他，“所以你该死，占着这么好的位置却伤害她。之前是，到现在还是。”
程斯然的思绪突然打结，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可江卓年残忍地说半留半：“你是活该。”
他又何尝不是。
所以求仁得仁。江卓年的心情也如同蒙了灰，久久不见天光。
拐过弯，却被一道身影轻轻挡住。
是许一柠的……母亲。
她神情担忧地看着他，拜托他：“先生，我刚刚听到一柠和那个人说话，我也听到你和那个人的对话。你能不能告诉我一柠以前发生了什么事。”
韩素娟很不安。
江卓年没有告诉她，“抱歉，我没有立场告诉你。这是她的事。”
他唯一想做的是，陪在许一柠身边。不管她需不需要。
可他好像领悟得太晚。
她说程斯然永远在错误的时间做错误的事，他觉得这是个前车之鉴，他不能变成第二个程斯然。
江卓年根本不用考虑，他的心早已经替他做了一件事。
那就是，永远不和影响他和许一柠的人扯上关系。
譬如唐晚月。这三个字，代表的不是什么身份什么人，而是麻烦。
他不会允许他和许一柠的关系被一丁点麻烦沾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