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门外大约站了得有十分钟。
直到听见周素芹开始气喘吁吁了,江波也不再哀嚎了,他们这才推进,装成刚买东西回来的样子。
“妈,怎么了这是?”
“我要打死他,省得给咱们两家的祖宗丢脸!”
孙凤英站在院墙的另一侧,在那不断地拱火,“没错,再不打就要上天了。”
周素芹喘得厉害,“平时全拿我说的话当耳旁风,我咋就生出来你这么个不孝子……”
孙凤英跟着撇嘴,“就这一个儿子,舍不得打呗。”
江澜无语了,“叶婶儿,你们家宝珠上午在幼儿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宋承志和他前妻按在地上打,她还怀着孕呢,你不说去看看,还有心思在这看热闹呢?”
真是有啥样的妈,就有啥样的闺女。
孙凤英和叶宝珠还真挺配套的,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
“啥?真的假的?”
她还以为江澜在骗她呢,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向了旁边,在看到黄景行也一脸严肃地点点头时,她哗啦一下扔掉手中的瓜子就往外跑,边跑还边让周素芹帮她锁一下大门。
总算打发走了这个烦人精,江澜也没和周素芹多说,而是走到角落处,像原主小时候那样,摸摸江波的头。
“怎么回事?为什么……”
“嘘,”江波抬手捂住她的嘴,“你别管,求你了。”
臭小子,搞得神神秘秘的不说,还搞了一出苦肉计,看来不止是想向周素芹邀功那么简单,很可能还要绑定什么条件。
就因为他的死不开口,好好的一顿团圆饭愣是吃不下去了。
江渝把周素芹扶进屋里躺着。
水妞很会表现,连忙给姥姥端来一杯水。
小浩也跟着有样学样,把对症和不对症的药拿来了一大堆。
总之,两个家伙服务得都非常周到。
周素芹躺在炕上直哼哼,“还得是养闺女啊,闺女孝顺,养儿子屁用没有,一天到晚只知道惹祸,气人,幸亏就生这一个,这要是……咳咳咳……”
江澜因为知道内情,半点烦恼也没有,拉着黄景行继续吃饭。
“周女士,你最近的觉悟有所提升啊。”
江渝不乐意了,“得了吧,这跟养儿子和养闺女根本没啥关系,重要的还是看怎么教育。我家小浩也是儿子,不是照样知道给姥姥拿药?妈,您也别嫌我马后炮,您和我爸要是早舍得揍四波一顿,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大姐夫在一旁打圆场,“行了,妈这么难受,你还说这些,不是更给她添堵了嘛。再说四波也不小了,光靠打也不行,还是要讲道理的,你说是吧小黄?”
他的本意是拉上连襟,一起帮小舅子求求情。
结果黄景行却和江澜一样,闷头吃得正欢,根本没听见说啥。
周素芹这个气啊,“我说二澜呐,你能不能长点心,你弟都成贼了,你还有心坐那叭叭地吃呢?”
江澜噗嗤乐了,“我吃我的饭,他当他的贼,只要天不塌,饭该吃还是得吃的,对吧,黄景行?”
“啊?你说什么?”
“啊什么啊,吃饱了没有,吃饱了回家。”
媳妇儿都下命令了,没吃完也得撂筷啊。
接下来,他俩一个去拉江渝,一个去拉大姐夫,等两家人一齐走出胡同之后,江澜这才把在派出所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学了。
江渝张大嘴巴,“啊?那他为什么不说啊?”
江澜摇摇头,“谁知道这浑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
“那你怎么也不说啊?”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又不是没长嘴,我干嘛替他代劳。”
江渝一时间搞不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干脆也不再问了,拉着丈夫和儿子直接回家。
江澜和黄景行更是没拿这个当回事,而带着水妞去铁路文化宫看电影去了。
只有屋里的周素芹,没一会儿就躺不住了。
她没心思去琢磨两个闺女为啥突然就走了,只是强撑着坐起来,打算下地去收拾桌子。
就在这时,平时一直像个小猴儿崽子似的江波,突然规规矩矩地坐到了她的面前。
“妈,我有话想跟你说。”
“滚一边去,我不是你妈。你推开门去马路上,相中谁就管谁叫妈,咱俩从此一刀两断,谁也不认识谁!”
“妈,你先别急,其实我刚才没说实话,我今天之所以进了派出所是因为……”
他坐在炕沿处把事情学了一遍。
当然,在讲到他和那伙盗贼撕打的时候,他将自己被揍的事情仅用一两句轻轻带过,又将自己打人的样子讲述得特别英勇。
“妈,偷东西的事是真的,但不是我偷,是别人偷,被我给制止了,是小虎没说明白。”
“江波,我可告诉你,苍天在上,撒谎是要遭雷劈的。”
“妈,这么大的事,我可不敢撒谎。你也不想想,要真是我偷东西,我能这么快就回来吗?不又得被拘留?还有我二姐,我要是真干了坏事,别说你,她直接在派出所就得把我给打死……”
“咦,对呀。”
周素芹浑浑噩噩的脑子,突然就变得清亮起来。
她刚才怎么就没意识到呢?
如果江波真偷了东西,就以江澜的性子,怎么可能饶了他?
可她不仅没打骂江波,还饶去菜市场又买了熟食,回来以后还没心没肺地坐那吃……
“哎呀妈呀,怪不得呢,赶情这个死丫头是知道内情啊。”
堆积在周素芹心上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
应该是喜极而泣,她只觉得眼眶一热,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又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她抬手就给了江波一个嘴巴,这回基本没使劲儿。
“你咋回事你,连你妈都敢骗?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把我给气死了,往后你就没有妈了!”
“嘿嘿,没事,让爸再找一个后老伴呗。”
“你再说一遍,小崽子,我今天非得卸你一条大腿不可!”
“妈,妈,我错了,求你别打了。”
周素芹叮里咣啷地又捶了他一顿,也都没用多大力气,主要是发泄那股由惊吓继而又带来的惊喜。
哭了好半天,情绪终于平抚下来。
当周素芹问他为什么硬可挨打,也不当场就解释时,江波摸摸后脑勺,憨憨地笑了两声。
“我这是苦肉计。”
“啥意思?”
“妈,你看我今天守护了国家的财产,为咱江家和周家都增光了,完了你还打了我,所以你是不是得补偿我一下?”
“做梦!要钱没有!”
周素芹像交警似的,朝他一抬手,意思是让他刹车别往下说。
可江波却使劲儿摇头,说这事与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