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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学长,燕学长?”

不止花祈夏,连舞台上的乔星灿在看见二人时都愣了一瞬,旋即露出笑:“你们怎么也来了。”

燕度步子很大,走路带风,他走到最前排,看向乔星灿笑起来朗声地:“不愧是咱学校的金字招牌啊。”

乔星灿看见燕度带笑的眼底一丝不可名状的晦暗,他笑着谦虚点了点头,“过奖了,排演还不成熟,所以才请祈夏帮我看看。”

“嗨,我只是外行看热闹而已,乔学长跳得已经很完美了,起码在我看来没什么不足,真的。”

花祈夏刚欣赏完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情绪还没有平复下来,眼中神采奕奕,她问谢共秋和燕度:“对了,学长你俩怎么过来了。”

谢共秋身上没有燕度那样凶狠的气质,他走到花祈夏身边后没插入旁边两个人的谈话,而是目光在花祈夏身上徘徊一瞬,见她只有纯粹的惊讶和还未褪去的感叹,眼底透明的锋芒退了潮般消失,花祈夏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谢共秋:“找你。”说完他视线落在东北角那只发着光的相机上。

“你们那边夜游结束了?”花祈夏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近两小时过去了,盛修微信上问她燕度和谢共秋去找她没有。

恍然大悟:“是我哥让你们来接我们的?”

谢共秋:“是。”

燕度扫了谢共秋一眼,转而对舞台上的男人说:“下回还有这么精彩的表演,别忘了喊上我们啊大舞蹈家。”

乔星灿用袖子擦掉下颌的汗,他整个人宛如被水洗出来的剔透纯然,笑起来时很是真诚:“当然,等排演完成后欢迎大家来看演出。”

“说起来白鸥学姐的内场演出也快了呢。”花祈夏问他们:“那我们现在回去?”

“好。”乔星灿给对面主控室的助理打了个手势,接着拿起外套直接穿上跳下舞台,三人从侧门走出去,他忽然说:“相机落在舞台上了,抱歉等我半分钟。”

说完他一个人折返。

舞台东北角,乔星灿弯腰拿起闪着录像绿灯的相机,点击了暂停。

乔星灿背对着坐席,指尖按在“后退”键上,屏幕中他旋转的动作瞬间加速倒退,直到他松开了按钮,画面才恢复正常频速继续向前推进。

男人目光越过舞台上自己的身影,落在台下人的脸上——

初次见到“许仙”时的惊艳,纯净的天然生命力下,乔星灿清晰地抓住她眼底的新奇、稀罕,与被舞台上“许仙”吸引的动容。

——正是他想要的。

乔星灿收起相机转身离开,赶上花祈夏三人,对他们笑容更加灿烂:“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

他们走出剧院时路上几乎已经没什么人和车,乔星灿的助理跟上来,问用不用送他回去,燕度一指停在车边的奔驰,“一辆车走得了。”

“也行。”乔星灿转头低声对助理道,“你先回去吧,今天辛苦了。”

四个人走向车边,燕度忽然抬手捂住了胸口,长长吸了口气。

“怎么了学长。”

注意到他动作的停顿,花祈夏目光落在他领口厚叠的纱布上,“不舒服吗?”

乔星灿和谢共秋也看向燕度。

“没事儿。”燕度眉心的褶皱倏地松开,又恢复了轻松自然的神色,摆摆手:“想打个喷嚏,不小心吞回去了。”

花祈夏不放心:“一会儿回去再让医生看一下吧。”

“真没事,别担心祈夏。”燕度打开车门,手搭在顶框对花祈夏笑道:“肯定是刚听闻人清和那通故事听的,祈夏你都不知道你不在我们多无聊。”

乔星灿上了副驾驶,对旁边开车的谢共秋摊手,无奈一笑,压低声音地:“本来想让你俩挨得近一点的,可惜某人献殷勤抢先一步。”

谢共秋手指在方向盘收紧,冷冷回视,“别做多余的事。”

乔星灿笑着摇了摇头,从后视镜看见并排坐着的二人,燕度上车后和花祈夏说了两句话,似乎是在跟她讲博物馆的事,不过车开起来后他就闭上了眼,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J市的夜色从车窗一弧弧闪过,车里没人说话,乔星灿戴上耳机听起了音乐。

花祈夏还是有些不放心,她见燕度呼吸平稳,眉眼遮笼在光线阴影下,愈显锋利,人似乎已经睡熟了。

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问盛修酒店是不是配了24小时医疗队。

“祈夏。”

半个小时后,远处佛塔在夜幕中依稀可辨,前面的乔星灿转过头轻声喊她,开车的男人面色平静,眼角余光扫向后视镜。

“怎么了学长。”花祈夏声音也放得很低。

“今天谢谢你。”

花祈夏摇头:“没事。”说到这儿她也有些赧然,“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她不是专业的,只觉得乔星灿跳得已经很完美了。

“不是的,舞蹈就是跳给观众欣赏的呀。”乔星灿眨眼,“下次还可以请你帮忙吗。”

花祈夏心说这哪是帮忙,对她来说应该是福利好不好,乔星灿这种一票难求的国际舞蹈天才,看他跳舞和极致享受没什么区别,果断答应:“当然可以,我——”

车子陡然停住,花祈夏话被打断,整个人朝前倾了倾身。

谢共秋踩下刹车:“到了。”

“噢好……”

她透过车窗看见了熟悉的酒店大门,大厅古色古香的灯光在夜色下格外引人注目,盛修与闻人清和站在门口正在交谈。

“哥——”花祈夏朝窗外喊了一声,接着解开了安全带,转头去喊醒燕度。

“学长,我们到了。”

男人闭着眼眉宇放松,胸膛规律地起伏,花祈夏又轻轻喊了几声,直觉不对,伸手贴上燕度的脖颈,皮肤相触是灼人的烫意。

“燕学……”燕度头小幅度地垂下,意识混沌的男人突然右手抬起钳住了花祈夏的手腕,指尖与他唇角擦刮而过,“?——!!”

花祈夏甚至感觉到湿热滚烫的鼻息喷洒在她指背上,燕度额角有汗,掌心却是干燥冰凉的,即使处于不清醒的状态时他手依然紧紧钳着花祈夏的手,像冷却的岩浆坚硬地裹挟地表。

她下意识朝外抽了两下,燕度无知无觉手却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花祈夏首先萌生出的是惊愕和怪异,而在触碰到他呼出的热气那一刻,她不自觉掌心起了一层薄汗,旋即冷静下来,“糟了,他发烧了!”

谢共秋冷漠的视线从后视镜钉在那两只相贴的手上,此时盛修与闻人清和已经走到了车前,花祈夏终于挣脱燕度的手,立刻让出位置下了车,对她哥说,“我去找工作人员。”

“怎么回事,燕度是不是伤口又出问题了。”乔星灿也想下车查看情况,他手按上开关,开门的动作倏地一滞。

乔星灿收回手,转头疑惑地看向坐在驾驶位面色冷静的谢共秋。

——副驾驶的门,不知何时被锁上了。

后者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敲了两下,等盛修他们将燕度搀下了车,所有车门再次合上落锁。

闻人清和:“共秋,你们两个不下车?”

“嗯。”

谢共秋言简意赅,视线望着那个在大厅喊来医疗队的女孩脸上,落了一秒又移开,对闻人清和:“有事。”

他重新发动了车子,在闻人清和疑惑的目光中和乔星灿朝浓厚的夜色中疾驰而去。

……

车轮霸道地碾碎了地面的石子,黑色的奔驰猝然停下,与地面摩擦喷溅出灰蒙蒙的尘土。

大灯照亮了前方荒芜死寂的废旧工地,乔星灿看着在车灯对比下愈发惨白的土路,转头看向谢共秋的目光掺杂着难以理解的疑惑:“谢医生,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我说过的吧。”

谢共秋一眨不眨看着车前的路,远处的塔吊像手持镰刀的黑色死神,挂在昏沉夜幕中,白花花的施工道路延伸到车灯照不亮的地方,猝然断裂似的,黑白分明。

“说过什么?”

乔星灿听着他波澜不惊的嗓音,愈发不解,他眨了下眼,突然想起来什么,肩膀松懈下来,甚至眼中有了笑意,“对了,你是说——不要带她去那种地方?”

四周昏黑,只有一束光照得到的地方。

不只拳场,原来还有剧院的舞台。

“谢医生,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可什么都没做,而且,祈夏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害怕的情绪,不是吗。”

“相机,交出来。”

“什么相机?”

乔星灿久久回视谢共秋后,目光和预期是如出一辙的无辜坦荡,他揉了揉鼻子拿出挎包里的相机,“好吧……看来谢医生不懂艺术。”

说完坦然地拔出内存卡,在谢共秋的目光中无所谓地丢了出去。

微小的卡片顷刻消失在尘土中。

乔星灿淡定收起相机,转头好奇地问谢共秋,“谢医生,不让我带祈夏去那种地方,我可不可以问一下,怕黑的究竟是她,还是你呀?”

谢共秋脸上一丝表情都看不出,乔星灿愣了下,随之既无奈又好笑地说:“算了我胡说的,拜托你别一副要把我抛尸荒野的眼神行么,你认真的?”

吱——!!!

轮毂猝然加足马力崩断地面碎石铁钉的巨响,在空荡寂静的建筑工上猛地刺破空气。

仪表盘上的车速数值在几秒钟的时间里飙升到最高点,惨白崎岖的土路随刺亮的大灯晃动,车轮摩擦地面的尖锐仿佛一声凄厉的惨叫——

“——!”

他们几乎眨眼之间就冲到了工地的尽头,那里道路戛然断裂,七八米的直线落差下是打了水泥的废弃地基!

乔星灿在车子呼啸冲刺的刹那间看清那地面根根悚立的钢筋,密密麻麻!“谢医生,你干什么?”

凛冽的风咆哮着拍打车玻璃,将车子冲向深坑的男人没有任何反应。

谢共秋眉眼冷静得渗出可怖的尖锐,他踩在油门上的动作仿佛被冰凝固住了,唯有浅淡眼睛里的瞳孔缩成两只漆黑的点——

仿佛他不是要冲向生死的边缘,而是带着惊扰神祗的蠢货冲向一场义无反顾的献祭。

“谢共秋!!!”

一阵本能无法控制的悚然从身体每一处细胞轰然刺出,尖刺般电光火石之间席卷了心脏,像双强悍的手无情地榨取挤压,乔星灿的瞳孔终于在人面对死亡威胁的本能下骤然缩紧。

咔——

刺!!!

巨大的惯性令车里一切人和物都猛然朝前扑去,后排的靠枕哗啦啦散落掉在缝隙里,中控屏发出危险驾驶的连声警告。

奔驰前轮已经压上了断口带最后一条摇摇欲坠的木板,整辆车仿佛狩猎后急速喘息的野兽,车身在夜风和失重的双重作用下剧烈痉挛。

乔星灿深深低着头,胸膛急速起伏,他半边脸被汗湿的卷发遮挡,按在腿上的手几乎抠破布料刺入皮肉。

常人在遇到车祸或其他危险的第一反应是本能地护住自己的头和颈,而喘息嘶哑的少年却石像般从始至终保持着另一种姿势,他护住自己的双腿,棒球帽落在了脚边,耳边传来谢共秋依旧无波无澜的嗓音——

“对。”

谢共秋眼底倒映着近在咫尺的黑洞洞深坑,“我认真的。”

他左手松开了方向盘,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块金箔巧克力,拆开,含入嘴里。

“再有下次,你会死。”

“……”

灰败的空气一寸一寸,自上而下凝固了,乔星灿久久没有抬头。

车外的夜色只描摹出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弧线和喘息时上扬的嘴角。

乔星灿像是想笑,但清润的嗓音已是脱水的鱼般沙哑。

终于,他喘息着含笑道:“谢医生,人家刚才手都牵上了,你不去搞那个真正对你有威胁的家伙,在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这里浪费时间,不明智吧。”

乔星灿气管里呛出一声咳音,随即他重新抬起了头笑着撸了把头发,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方才还颤抖的瞳孔里早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汇聚起清浅透彻的水流。

“好了,赶紧回去吧。”他笑眼弯弯,阳光爽朗的少年人弯腰捡起掉在脚边的棒球帽,重新扣在头上,“还是那句话,我们只是朋友。”

时间已经越过了零点,谢共秋许久后终于抬手关掉了中控屏尖锐的警报声,他冷不丁地开口:“手,我也牵过。”

“……什么?”

听见这句话,乔星灿眼中笑意闪了闪,看着谢共秋淡漠到极致的侧脸,前者嘴角抽了抽,眼底露出一丝难以名状的古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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