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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敬和伊莉雅正在帐篷里交谈,忽然听到保安在门外报告:

“老板,菲尔茨到了。”

伊莉雅没有回话,快步走到门后拉开拉链,往外探了探。

菲尔茨站在帐篷外的橡树下,围着篝火的众人都齐刷刷地扭头看着这个很久没有出现的前老板。

一阵林风吹过,篝火蹿得很高,可没有一个人因为再见到菲尔茨而表现出兴奋激动,现场只有一片死寂。

一个英雄消防员,在黑帮头目的位置上杀伐果断,带领大家走过正道,又在受挫后一蹶不振抛弃所有兄弟的人......

在场的有些成员是在内斗的大清洗后加入的新鲜血液,他们听说过菲尔茨的传奇事迹,却只对菲尔茨“抛弃帮派”这件事的印象最为深刻。

另一部分成员则是克鲁斯公司时代存活至今的“遗老”,他们对菲尔茨的回归表现得也非常冷淡。

或者说,

麻木。

人越老,通常越对世间的风起云涌不以为意,然而菲尔茨此时站在光秃秃的橡树下,环视这些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内心无比凄凉。

马文或许是个蛊惑人心的恶魔,但他说的话都不是空穴来风,大家的确已经厌倦了自己。

菲尔茨悄然呼出一口沉闷的浊气,回头看向帐篷里伸出脑袋的伊莉雅。

许久不见,伊莉雅不知为何戴上了一张白色面纱。

她呆呆地看着菲尔茨,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

“欢迎回来。”

菲尔茨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欢迎回来”。

他无地自容地低下头,看着脚下由落叶叠成的腐殖质,缓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走进帐篷。

是马文告诉的菲尔茨,伊莉雅就在城北的公园等候着他。

在来公园的路上,菲尔茨非常愤怒,觉得自己的努力都奉献给了一群背叛自己的白眼狼。

然而进入帐篷之后,他的愤怒消失了。

被马文击败之后,他感觉自己身上那层无敌的外壳已经被剥去,那种自上而下俯视一切人的优越感不复存在。

如今面对伊莉雅,他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一个理所应当被仰视的偶像,只不过是一个凡人。

菲尔茨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冷敬,毫不意外他会在这里出现,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注视着伊莉雅。

“你为什么要戴面纱?”

向来坦诚的伊莉雅竟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让他很不习惯。

而伊莉雅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我接替了你的位置,每天都需要做出很多违心的决定。”

“我不像你那样面对什么事情都能举重若轻,为了避免被旁人看到我痛苦的表情,所以只能用面纱遮住自己。”

面部表情会出卖一个人的心理,会在需要讨价还价的场合里暴露内心的底牌,这也是为什么许多玩德州扑克的高手要练成“扑克脸”。

伊莉雅本来就没有尔虞我诈的天分,就连“扑克脸”都做不到。

菲尔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又问:

“你找过马文?”

伊莉雅点了点头,毫无保留地把那段经历完整讲了出来,剩下的全都留给菲尔茨自己判断。

菲尔茨垂下睫毛,没有责怪伊莉雅。

普通人的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他实在没有资格苛责什么,伊莉雅被裹挟在欲望的浪潮中身不由己,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了不起。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菲尔茨忽然红着眼抬头看了看帐篷,冷不丁说道:

“这帐篷挺好的,外面的风刮得呼呼响,里面完全感受不到。”

当消防员的那六年间,菲尔茨经常带伊莉雅来这些森林公园里露营,有时候会从这里的小码头下水,坐一艘小船和伊莉雅密到歇根湖上钓鱼。

那时他总会带一顶帐篷找一块平地搭建营地,拿出小炉子和平底锅,把钓上来的鱼用橄榄油煎到金黄,或者去掉内脏用树枝串起来架在火上烤,两人就可以饱餐一顿。

一晃十三年过去,还能再像以前那样到湖心去钓鱼吗?

想到这里,菲尔茨缓缓说道:

“在工业发达的时候,人们总说五大湖以前被污染得很严重,鱼肉里有重金属残留不好吃。现在又过了十几年,我听说那些重金属元素已经沉淀到了湖底,鱼肉应该比以前更鲜美了。”

伊莉雅预料到菲尔茨可能会生气,可能会懊恼,但没有预料到他一会儿说帐篷,一会儿又提起了钓鱼。

他闭口不谈那些伤心的事,只是在想一些美好的生活琐事,这是个好兆头。

伊莉雅想了想,摘下面纱露出面容。

她的面容比冷敬想象的还要姣好,的确配得上“模特”的外号。

“如果你想钓鱼的话,我现在有很多船,也许哪天开一艘出来试试?”伊莉雅微笑道。

菲尔茨粲然一笑,点了点头,在心里已经默默把过去发生的事情翻篇。

可就在这时,一个帮派成员在帐篷外喊道:

“菲尔茨,我们想和你谈谈!”

门口的保镖急忙喝退这名帮派成员,却发现营地里的所有人都慢慢聚拢在他的身后。

这些人显然是在给喊话者撑腰。

听到呼喊,菲尔茨便走出帐篷。

见他出现在众人面前,男子便说道:

“菲尔茨,既然你自己找到这里来了,那么我们就该把话说清楚。”他背着篝火,一脸阴沉。

听到外面的骚动,冷敬也走到帐篷外面。

因为他刚才放过狠话,谁敢找菲尔茨的麻烦,他就找谁的麻烦。

看到金刚怒目的冷敬,喊话的男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撞到了站在身后的同伙。

想到有人撑腰,男子胆子又大了起来,接着说:

“菲尔茨,兄弟们已经受够了,你必须马上离开芝加哥。”

听到这话,菲尔茨、冷敬和伊莉雅同时僵住了。

菲尔茨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会提出这种要求。

冷敬不知道他们怎么敢提出这种要求。

伊莉雅不知道自己的小弟们何时串联了起来,感觉一切都被蒙在鼓里。

“为什么?”菲尔茨皱眉道。

“因为大家都知道,你是个怪胎。”站在男子身后的另一人插话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帮也是一个牌局,每个人在名义上都有同等的机会出人头地。

但菲尔茨本身永生不死又不受控制,就相当于一个老千加入了普通人的牌局,居高临下统治一切。

这种压力会平均地分摊到每个人身上,顺风顺水的时候还能勉强承受,一旦局势逆风问题就会集中爆发。

“兄弟们不想再让你出来瞎折腾了。现在大家都过得挺好的,你出来想要搞事,大家都不答应。”

另一个男子也鼓起勇气说道。

墙倒众人推,大伙都想趁这个机会把菲尔茨赶出芝加哥。

伊莉雅管得宽松,所有人都可以捞得盆满钵满,什么奋斗,什么正道,哪有现在过得舒服?

冷敬这时不再沉默,立刻替菲尔茨打抱不平:

“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不知道哪来的脸提出这些要求。”

在说这话的时候,冷敬甚至已经在心里暗想一会儿开打的时候,该怎么利用自己的能力将这些乌合之众各个击破。

然而面对菲尔茨和冷敬,这些帮派分子一点也没有退缩的意思。

这时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大声冷笑道:

“哼?忘恩负义?”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这场伪人骚乱是谁一手造成的。”

“菲尔茨只是为了一己私心,就让全城的伪人失控,酿成惨祸。”

“他对我们的危害,远远大于对我们的帮助。”

“所以,我们要求他立刻离开芝加哥,永远不要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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