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尼尔斯的耳机似乎能够“重置”这些伪人，就像手机里的“恢复出厂设置”选项，这样伪人就不再听令于小尼尔斯，而只听令于他的父亲。
审问的过程中，老尼尔斯的声音变得很小，冷敬较远听不太清，只好试着接入其中一名壮汉的视觉，想通过唇形来推断他到底在说什么。
如果只看唇形，冷敬很难还原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但他只要站在老尼尔斯的立场，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被儿子刺杀的父亲，就很容易预测他可能会说些什么，然后再和他的唇形做对比。
在这种“大脑预测机制”的辅助下，冷敬终于“听”到了老尼尔斯说的话。
“谁派你们来的？咳，咳......”
老尼尔斯吐出一团浓厚的烟雾，剧烈咳嗽着。
雪茄比香烟浓厚得多，烟雾通常也不过肺，只是在鼻腔和口腔里停留。
但老尼尔斯此时的情绪非常不稳定，以至于不留神把烟雾吸到了肺里，使他产生了轻微的眩晕感，更加愤怒。
为了“听”到壮汉的回答，冷敬又接入了老尼尔斯的视角。
只见一名壮汉动着嘴唇，平静地招供道：
“报告国王陛下，是王子殿下派来的总理大人让我们做这件事的。”
为了看到完整的对话，冷敬在双方的视觉之间来回切换。
听到这个回答后，老尼尔斯脸上的愤怒凝固了。
他的五官像是结冰水面，先是猛地一缩，随后又像被一把锤子敲开，在剧烈的震动中碎裂，面部开始失控。
愤怒、疑惑、悲哀......每一种情绪都想占据所有的表情，然而各自都只能控制一小块肌肉，最终形成一种哭笑不得的癫狂表情。
这种复杂至极的情绪，艾莉婕感受得非常清楚。
然而就在这时，老尼尔斯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他抬起希冀的眼神看着几名壮汉，问道：
“一定儿子太想我了，所以才派你们来做这个恶作剧。他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对吧？”
早在危机爆发前，老尼尔斯就很少管过小尼尔斯，危机爆发后更是直接把小尼尔斯丢给了伪人，几乎没有时间过问。
而小孩总会想尽办法引起大人的注意，甚至有时候会做出一些愚蠢的举动。
然而一名壮汉却摇了摇头，答道：
“国王陛下，王子已经自称为王。”
“你是他成王道路上的阻碍，只有除掉你，他才是真正的王。”
听到这话，老尼尔斯霎时像个泄气的皮球，垮着肩膀，慢慢后靠在椅背上。
“呵呵，好，非常好......”老尼尔斯用力闭上双眼，整个眼窝都凹陷下去，“没想到竟然是我的‘王子’在搞鬼，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连上帝都要惩罚我？”
在这个悲伤的瞬间，他回想到了自己的过去。
老尼尔斯一生都在梦想成为真正的有钱人。
为了赚钱，他屡次以身试法，毒品走私、人口贩卖、皮条客......除了直接杀人以外，几乎所有犯罪他都尝试过。
一年前，他从温哥华的监狱刑满释放，迎接自己出狱的只有年迈的母亲，以及被妻子抛弃的小尼尔斯。
没过多久母亲便病重去世，因为身负多项犯罪记录找不到工作，尼尔斯只能把儿子寄养在熟悉的邻居家里，自己则投靠在瀑布城开酒店的朋友，勉强糊口。
可他刚刚稳定下来，那个他寄养儿子的邻居也被警察逮捕入狱，
罪名是性侵虐待未成年人，制作并贩卖儿童短片。
没有办法，尼尔斯只好把儿子接到了瀑布城，由于自己每天忙于工作，大部分时间只能买一些半成品食物放在冰箱里，不至于让儿子饿死。
有一次尼尔斯下班回家，看到儿子趴在餐桌上睡着了，桌上却有一碟做好的糊糊菜。
他立刻就明白，这是儿子给他留的晚餐。
自从小尼尔斯出生之后，尼尔斯就一直在蹲监狱，出狱之后为了糊口，又把他寄养在一个恋童癖邻居家里，直到把他接到瀑布城，两人才真正在一起相处了一个月。
儿子童年的不幸，百分之百的原因都是因为自己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即便如此，儿子也没有忘记给自己留下一份晚餐。
那是一碟黄油、肉糜和燕麦组成的糊糊，一个七岁的小孩，要站在矮凳上才能用上灶台，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好吃的菜肴了。
老尼尔斯泪流满面地吃完了整盘糊糊菜，他在心里默默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洗心革面，成为真正的有钱人」。
然而可笑的是，命运女神总是在每个人最脆弱的时候拨动厄运的丝线。
一周后，伪人病毒开始在枫叶国蔓延。
政府一开始只是装死，封锁消息。
可没过两周，政府就真的死了。
政府死的非常彻底，以至于还没来得及在枫叶国施行戒严，便突然暴毙。
进入无政府状态后，枫叶国各地都爆发了严重的骚乱，靠着一股狠劲儿，尼尔斯和儿子幸存下来，甚至还成了一个民间互助组织的话事人。
然后，代表cpAc利益的卡尔斯滕医疗集团就闻着味找上了门。
他们想在西城做一些“治愈伪人”的实验，给尼尔斯开出的价码非常丰厚。
尼尔斯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只想事成之后带着钱去美国南方，过真正的快活日子。
但随着实验的开展，他很快就发现，所谓的“治愈实验”并没有治疗任何一个伪人，却反而把人类不断变成伪人。
卡尔斯滕把控制这些伪人的办法教给了尼尔斯，让他们成为言听计从的傀儡。
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尼尔斯忘记了自己要“洗心革面”的誓言，只留下了“要出人头地”的夙愿。
就在几天前，他接到了来自cpAc高层的直接命令，让他在这个区域寻找一枚硬盘。
由于没有具体的坐标位置，尼尔斯只能让潜水队将水下洞穴翻个底朝天。
没想到东西还没找到，就遇到了几个来刺杀自己的人。
回想到儿子给自己留的晚餐，老尼尔斯依然不敢相信壮汉的供词。
用手抹了一把苍白的脸颊，又道：
“不，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艾琳呢？让艾琳去和他聊一聊，快！”
“艾琳”就是张颖的英文名。
不料壮汉却说：
“国王陛下，艾琳已经离开宫殿，现在还没有回来。”
对于老尼尔斯来说，这无异于雪上加霜。
他立刻向护卫咆哮道：
“去！给我找到王子和王妃！”
“把全城的人——”
“都给我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