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了他。”
尽管冷月婵如今做出来的这些行为，让姜墨很是不喜，但在生死攸关的问题面前，她依旧是选择了救重要之人的命。
实际上，就算冷月婵什么都不说，甚至是撒谎，也都无法在姜墨面前含糊过去。
擂台上的问心关，其实是和姜墨心神相连的。
哪位弟子尝试过问心试炼，以及这些弟子在问心试炼中的心理活动，他都略知一二。
冷月婵在问心试炼中，遇见的重要之人当然就是江辞。
她所见的无比真实的幻境，也正是她所述的那般，是重新回到了江辞带着她前往升仙台的途中。
在前往升仙台的山路上，马车意外侧翻摔下崖底。
悬崖虽是不高，但江辞为防止冷月婵受伤，他的后腰因遭受剧烈撞击而受伤严重，无力动弹；左腹也在马车侧翻的过程中，被划开了一道不浅的伤口，血流不止。
若是放任不管，江辞很可能就此殒命。
奈何此行返程路远，冷月婵如若把江辞送回城镇医治，亦或是独自返程寻求帮助，那么她都很有可能赶不上升仙会，从而错失仙缘。
现在，身处幻境中的，并非八年前的丫鬟小月，而是已然在仙途中一帆风顺、享受赞誉与优越的冷月婵。
她明知自己的未来，又何尝会舍得，为了江辞而舍弃她已然得到这些的殊荣呢？
此刻的冷月婵，一度在选择的泥潭中，反复拉扯和挣扎。
最终，她到底还难以抵挡罪恶感，尝试寻求过路人的帮助。
……
听冷月婵说到这里，姜墨也感知到，擂台上的江辞也已经在问心试炼第一道问题中，给出了他的选择。
“后来呢？”姜墨面带微笑地，继续向冷月婵追问。
“后来……”
在幻境中，冷月婵决定找人寻求帮助后，很快就在山路旁边拦下了一架马车。
马车的车主是个好心人。
在他得知江辞伤重后，就果断让他的车夫把江辞送回城镇，他自己则是选择步行前往了升仙台。
到这里，冷月婵则面临了她的第二道选择。
或是陪同伤重的江辞一同返回；又或是让车夫把江辞送回，她独自前往升仙台。
“当时我就想，既然他能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回城镇寻求医治，那后面的事情，就算我有心，也怕是无力给予他更多的帮助了。所以……”
姜墨面容不改，反问道：“所以你就抛下了被你视为最重要的人，独自踏上了仙途？”
冷月婵的美眸中闪过些许愧疚，但这些许的愧疚，又很快被她藏起。
她缩在师尊程寄舟的背后，小声反问：“师叔认为，弟子的做法，也仍旧算是抛弃吗？”
程寄舟也适时地，以稍显不善的眼神，瞪了眼姜墨。
“自是不算的。”姜墨没有理睬程寄舟，仍是笑眯眯地感叹道，“追逐仙道，乃是修仙界的常理，你如今贵为仙宗天骄，恢弘大道就摆在面前。
“你又何以放得下，这大好前程呢？哪怕是你的师尊，都大概不可能做到这点。”
“哼！”程寄舟当即冷哼道，“逐道长青，乃我辈修士份内之事，岂能因小情而失大义？何况，救他一命就已是仁至义尽！”
程寄舟的话并没有说错，反而他的说法，才最符合修仙界的普遍观念。
而冷月婵的做法与选择，旁人也没有多少，立场去指责什么。
顶多是说她薄情寡义，不念及旧恩，说伤重的江辞在返程的途中，万一出意外了该怎么办……
后续的这些事情，比起“仙途”来讲，就实在是显得有些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冷月婵她没有真把伤重的江辞弃之不顾，她的确是救了人的。
这样，往后她就算回想起这件事，也不至于被愧疚和罪恶感压垮，从而影响道心。
但……
“如若，你所见之幻境，是多年前你们在寻仙之路上，真实发生的事情。你仍旧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丫鬟……
“你还会做出如今这般的选择吗？”
姜墨的问心之言，宛若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冷月婵的心头。
顷刻间，她面色煞白，眼眶中不断有水雾汇聚。
从前——这是她永远无法逃避的起始。
哪怕现在的她，如何受人追捧，如何光鲜靓丽……某人的身影，却始终会存在于她的心底最深处。
拂去记忆的尘埃，她看见的……
是深夜里，背着高烧不断她去找大夫的少年；是每当她被府里的其他丫鬟欺负时，总会及时出现在她面前的少年；是为了袒护她，而被家法惩罚的少年……
这是她此生都无法斩断的牵绊，亦是她寻仙之路的阴影。
若二者要选择其一，那么现在……
她已经给出了回答。
“就算是这样，我又有什么错？”
姜墨听见这近乎恸哭的反问，他仍旧是面带着和善的微笑。
他刻意问这些问题，当然不是为了刁难后辈。他只是在冷月婵的身上，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人总会下意识地去讨厌过去的自己。
现在，姜墨最是见不得这样的悲剧。
姜墨示意想给徒弟出头的程寄舟稍安勿躁后，遂看向了戊字擂台上的江辞。
他平静地回答道：“执着于仙途，这当然没有错。只是过分的执着，从而导致遗忘了初心，那么……就多少会显得有些得不偿失了。
“本座想要告诉你的是，很多事，应要顺其自然。”
此刻，冷月婵显然是听不进去这番话的，也无法理解这意味着什么。
许多时候，唯有跌倒才是最好的老师。
奈何世上却有句老话，叫作“一失足成千古恨”。
……
“其实，这在第二道问题之后，还有第三道问题。当然，若想看见这第三道问题，必须是第二道问题上做出合适的选择后，才会出现。
“你知道，擂台上这位名叫江辞的外门弟子，在面对第三道问题时，他做出了怎样的选择吗？”
姜墨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再度让冷月婵呼吸一滞。
若如这位师叔所言，那江辞必定是在第二关做出适合的选择后，才能直面第三道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