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晰地吐出第一个词之后,少女的呼吸都像是流畅了许多。
“白,白狼……”
安生俊美的脸庞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先前流转在眼眸中凌厉的杀意消散得无影无踪。
『白狼是什么?』
跪伏在地上的柳三悄悄戳了戳燕伍的腰,眼里带着询问的意味,燕伍吓得打了个激灵,狠狠剖了他一眼。
『我怎么知道?!』
少年察觉到两人的小动作,微微蹙起眉头,赏了他俩一人一道安神咒。
好哥俩身子一软,即刻倒在一块呼呼大睡起来。
安生这才回过头看向巫人少女,柔声问道:“你知道我?”
“知,知道,阿,阿婆……等,你……很久。”
少女渐渐找回了年幼时说话的感觉,嗓子颤动着,很是费劲地组织起句子。
“她在哪?”
安生心里一动,有些急切地问道。
少女深深看了他一眼,转头朝村寨后头的丛林跑去,安生连忙跟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
“阿婆叫我,米,米……”
“米米?”
“……嗯。”
少女点点头,小声地应道,她用力挥手,拂开挡在面前的层层枝条,丛林中出现一条崎岖隐蔽的小路,仅仅足够一人通行。
“这里……”
安生跟在后头,方才少女挥手时,有很微弱的术法波动,那些拦路的枝条与其说是被她拂开,不如说是主动顺从着向两边退开,
木德道统吗?
安生思索着,很快,两人来到一间被郁郁葱葱树木包围的小屋前。
少女站在小屋门前,让开了通路,对少年说道:“阿婆,她,一直在等你……”
少年沉默着上前,手掌按在脆弱老旧的木门上,微微颤抖着推开了它。
“……小狼哥,你回来了。”
安生眼眸中闪过一瞬间恍惚,耳畔仿佛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呢喃,可它是又如此飘渺,仿佛来自一场遥远的梦境。
木屋中空无一人,但屋内陈设保存得很好。
这里有着符箓的保护,在漫长的时间里不曾被敌人或者拾荒者们找到。
安生踏入屋内,并不陈腐的木头气味充盈着整个鼻腔,虽然被无数高耸的树木围得严严实实,但屋内却并不昏暗。
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提供着光亮。
少年下意识望向光源处,随即身子一震。
床榻旁边的梳妆台上,布满锈蚀的铜镜前,一头威风漂亮的狼兽昂首挺立着,口中衔着一枚温润的玉石,通体流淌着淡淡的荧光。
一具木雕。
安生走近,仔细观察着这栩栩如生的木雕,这木雕身上流淌的光芒,应当来自它口中衔着的石头。
这是……
阿公留下的那枚荧石。
『居然在这里。』
安生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从白狼口中取出那枚荧石,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光芒好眼熟,我在哪里见过吗?』
『等等,那一日迷雾里的星光,不就跟这如出一辙?!』
少年回忆起在石心山上离奇的经历,那诡谲玄妙的迷雾世界,和迷雾里一枚枚闪烁着黯淡光芒的星辰。
那些,该不会真的是星光吧?
这么想着,安生已经触摸到了狼兽木雕口中的荧石,一股熟悉的拉扯感从其上迸发。
『又来?莫非星光可以将记忆保存下来?』
眼前的木屋好像变了模样,又好像没变,安生定了定神,看到了坐在木凳上,背对着梳妆台的熟悉身影。
妮妮。
此时的妮妮与安生记忆里的形象并无区别,此时她正怀抱着那狼形的木雕,怔怔地望着木门的方向。
安生轻轻呼出一口气,那巫人少女口中的阿婆果然是妮妮。
“吱呀——”
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等等,怎么会是她?!』
少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险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来的人一身玄裙,美艳无双。
正是大夏神将,姒霁月!
“离开这里,冀州巫邑会成为你们的新家。”
姒霁月的目光在少女手中的木雕停留了一瞬,淡淡说道。
妮妮轻声说道:“感谢大人的美意,她们会去的……”
姒霁月问道:“你不去?”
妮妮点点头:“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姒霁月垂眸,沉默着走近少女,将手中的储物袋递给少女。
只听见这位来自夏朝的金丹真人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这些就交由你保管了。”
妮妮不明所以,将袋口打开,朝自己手心倒腾,一枚荡漾着微光的荧石滚了出来,正落在了她的手心上。
少女心头一揪,眼角溢出晶莹泪水,姒霁月转身离去,却听见身后少女带着哭腔问道:
“……你不想留着吗?”
“我已经有了最好的。”
说罢,姒霁月转身离去,压抑着悲伤的抽泣声在木屋中响起,一切的一切又重归于黑暗。
“妮妮……”
安生回过神来,木屋中空无一人,妮妮或是姒霁月的身影都已经消失不见。
而那枚荧石正在自己的手心转悠,流淌着温润的星光。
『姒霁月怎么会来这里?我的东西又怎么会在她那里?』
少年细思极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刚刚所见到的,应当就是过去真实发生过的画面,被荧石中的星光记录了下来。
一切都如宿世记忆中发生的那样,自己为救姒霁月而死,身上的东西落到了姒霁月手中。
而后姒霁月又把它们都还给了妮妮,所以自己才能在这里看到阿公的荧石。
『是真的,苦海中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这怎么可能?!”
安生喃喃着,到底是他在苦海宿世记忆中的所作所为改变了真实的客观历史,还是一切只是一个美丽的巧合?
前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后者他要如何验证呢?
少年拿起白狼木雕,正要仔细端详,余光却看到了,在白狼木雕下方,还放着一枚材质相当珍贵的骨符。
这是……罴兽的骨头。
安生颤抖着,缓缓把骨符翻了过来,其上的篆文已经模糊,但依然能辨识出隽秀的笔法。
只一个单字。
【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