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自厌铺天盖地袭来，似乎要压得他不能呼吸，他厌恶自己，他厌恶如此肮脏卑劣的自己。
可尽管如此，他的身体还是可悲地渴求着眼前这个人，希望她再靠近自己一点、再靠近一点……
那人果然遂了他的愿。
那张多次入梦而来的脸，又靠近了几分，指腹按住他的眼角。
“你哭了？”
谢锦的声音响起。
他哭了吗？
姜三郎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是濡湿一片。
谢锦看着他那湿润的双眼，没有丝毫心软，继续诘问道：“你告诉我，你是否对我毫无心思。”
“我……”
姜三郎睫羽轻颤，强忍住身体的欲望，想要狠下心来说出违心的话，但是说了半天还是说不出口。
他觉着有些丢人，他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会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人逼成这样。
姜三郎将自己的脸从谢锦的钳制中挣脱开来，轻声说道：“芽儿很喜欢你。”
他并没有否认，在自己逼问多次后他也没有否认。
所以，他亦是喜欢她的。
终于得知这个答案之后，她却并没有想象地那么喜悦，反而心里空落落的。
因为她不明白，这人明明喜欢自己，为何不回应自己，又为何还将自己的儿子推到自己身边。
“为什么？”
谢锦忍不住问出了声。
她这话与姜三郎之前说的完全搭不上边，但姜三郎却明白了谢锦问的是什么。
姜三郎只得再次强调，“女君，芽儿跟我说他很喜欢你。”
而这次谢锦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了姜芽儿身上，她方才脑中装了太多事，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这个人。
她刚刚听到三郎说，姜芽儿告诉他，姜芽儿喜欢自己。
那在这种情况下，难怪他会顾虑重重。
谢锦这边陷入沉思，姜三郎那边又开口说道：“女君，我身份低微，年纪也大了，实在是配不上您的一番情意，而且芽儿他说喜欢你，我、我……”
说着说着心中的苦涩好像化作了真实的感受，缠绕上自己的舌尖。
谢锦沉默许久，忽然上前掣住他的臂膀，眼神坚定地望着他，“我们不说别的，不去想身份，不去想年岁之差，也不去想芽儿，你就先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姜三郎被那道眼神镇住，脑袋晕眩一瞬，心中也生出了那么一点勇气，“我……”
“我是喜欢你的，但是——”
谢锦突然将人抱进了怀中，“这就可以了。”
“只要你也是喜欢我的，那一切都有解决的法子，王府的人估计没有多少人见过芽儿，你去将芽儿替出来，我芽儿那边我也会去解释，不叫你们父子二人生了龃龉。”
谢锦这番大胆的言论吓得姜三郎连连后退。
“不，不，不行。”
他不能让芽儿知道这件事，他会恨自己的。
“为什么不行？”谢锦着急问道。
“不行，不行。”姜三郎摇着头。
姜三郎脸上的拒绝太过坚定，坚定到刺痛了自己的心，她不禁问道：“所以，芽儿和我，你选择了他。”
“即使在我说过，我会好好与芽儿说这件事的前提下，你还是选择了他，你不愿让他伤心，所以拒绝了我。”
看着姜三郎躲避的神色，谢锦却笑了起来。
是了，是她高估了自己。
他们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多年，怎么会是自己能比得上的呢？姜三郎对自己那点喜欢，不足以让他为了自己让姜芽儿伤心。
谢锦收敛眼底的失望，往后退了好几步，保持住正常的距离。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表情尽量平静下来，“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
“今夜，多有得罪。”
谢锦朝着姜三郎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去。
她已经努力过了，依旧无法改变这人的决定，那她也没有什么遗憾，终究是他们有缘无分。
姜三郎垂着头，不敢去看谢锦，只是静静地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那脚步声每响一声，他的心尖就颤抖了一下，浑身僵硬得像无比坚硬的石头，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心中仿佛有无数个小人在说话。
一半在说，留下她、留下她……
一半又在说，不能留下，你现在做的很好，不能让芽儿知道这件事，不能让芽儿伤心，你比谢锦大了这么多，她就算爱你，又能爱你多久呢？还不如成全芽儿，他还年少……
他心中默默数着谢锦的脚步，一步、一步……
没多久，谢锦已经走到了院中央，不一时她又到了离院门不远的酒缸处，很快她又到了院门口。
很快，她就要踏出院门……
“女君！”
姜三郎猛地叫出了声，谢锦的脚步也骤然停住。
他抬头看向谢锦的背影，心中涌起无尽的勇气，他迈出僵硬的双腿，往谢锦处奔去。
似乎浑身都因为这个举动注入了生机，让他越跑越快。
直到跑到谢锦的身后，他才猛然停住，最后带着那份冲动，他从后面抱住谢锦。
“我……我不想你离开……”他说出了这句话。
和她分开，需要很多很多的理由，但想和她在一起只有三个字：留下她。
他想留下她。
滚烫的泪水从姜三郎的眼眶滑落，落在了谢锦的脖领处，那点温热顺着肌肤渗进了谢锦的心中，让她那颗硬起来的心又软了下来。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握住姜三郎的手，转了身搂住来人，闭上眼睛。
烦人的蝉鸣声响起，皎洁的月光笼罩在二人身上，将那两道原本泾渭分明的影子融成了一团。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夜风吹动半开的院门，传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打断了二人此刻的温情。
姜三郎猛地睁开眼睛，推开谢锦后忙不迭地将院门关上。
虽说现在夜已深不会有人路过，但他还是莫名的心虚，不想让人瞧见。
随后就拉着谢锦走进了堂屋。
屋里虽然只点着一盏灯，但在月光的辅助下，也不算昏暗。
进了屋的两人隔着一小段距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但气氛已经不似方才的剑拔弩张。
温馨与暧昧在两人之间蔓延，那根无形的丝线似乎越来越多。
谢锦动了动手指，低声问道：“你……想好了吗？”
这次姜三郎回得快多了，“嗯。”
谢锦的心怦怦跳了起来，手指贴着桌面往姜三郎的方向游去，自然地就碰到了那人的指尖。
微凉的指尖动了一下，却没有移开，谢锦得寸进尺地将人整只手握住。
而姜三郎也给予回应。
感受着手上的力道，谢锦的嘴角偷偷上扬。
她转头往姜三郎处看去，“三郎……”
而姜三郎也看了过来。
那双妩媚的双眼因为情意变得更加魅惑动人，谢锦眨了眨眼，忽而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