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岚的出现,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唯一的涟漪。
刘尚看着那张在记忆中还带着几分青涩,此刻却已满是疲惫与坚毅的脸。
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了几个沙哑的字。
“你这异数……居然也在这界海……”
这是他们在青铜纪元,初识时,刘尚对这个来历不明的“穿越者”的称呼。
话语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释重负。
季岚闻言,扯了扯苍白的嘴唇,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这么久没见,你这家伙……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吗?”
吐槽归吐槽,但没有时间留给二人斗嘴。
季岚的目光飞速扫过战场,那尊由黑潮凝聚的魔神共工,那在苦苦支撑的赫拉克勒斯。
还有远方那根裂痕遍布,濒临崩塌的天柱。
他们都很清楚,现在的每一息,都可能决定一个纪元的存亡。
“护好他们。”
季岚,心念一动。
他身后那口巨大而古朴的葬界棺,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棺盖并未打开,整个棺身却散发出一圈柔和而厚重的光晕。
那光晕如同母亲的怀抱,轻柔地将昏迷的堂吉诃德与重伤的刘尚包裹。
随后,将他们稳稳地托起,移向远离战场核心的后方。
做完这一切,季岚悍然出手!
他没有动用八苦鬼锯,因为他清楚,物理层面的斩击对这魔神意义不大。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本已虚浮的灵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运转起来。
那双石绿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繁复玄奥的律法符文。
“《天律二十四章》……”
“——惊蛰雷篆裂九幽!”
他抬手,对着共工的方向,虚虚一握!
轰隆!!!
没有乌云,没有电光。
一道纯粹由法则构成的,紫墨色的神雷,凭空在共工的头顶炸响!
那雷声,并非响在耳边,而是直接震荡在灵魂与概念的层面!
雷光如龙,撕裂混沌,狠狠劈在了共工那庞大的魔神之躯上!
滋啦——
刺耳的爆鸣声中,共工的半边身子,竟被这道神雷,硬生生劈得溃散开来!
无数黑潮怨念,在紫墨色的雷光中被净化,蒸发!
“吼——!!!”
共工发出了受伤的,充满暴怒的咆哮。
“季岚阁下,干得好!”
一声狂放的大笑,赫拉克勒斯那金色的身影,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机,那黯淡的“十二荣光”光环,竟重新稳定了几分。
他咆哮着,如同一颗逆行的金色彗星,再次狠狠撞向共工!
拳风激荡,神力沸腾!
然而,季岚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他能感觉到,自己刚才那倾力一击,虽然伤到了对方。
但随着四周无穷无尽的界海黑潮涌入,共工那被劈散的身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复原!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他体内的状况。
为了以最快速度赶到这里,他的灵力本就消耗巨大。
刚才那一记“惊蛰雷篆”,更是几乎抽空了他体内残余的力量。
那刚刚稳固在虚境中期的修为,此刻虚浮得如同空中楼阁。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直冲脑海。
短短一次交手,季岚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莫大压力。
这根本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他和赫拉克勒斯,像是两根火柴,试图点燃一片无垠的海洋。
力量,在飞速消耗。
而敌人,却拥有整片海洋作为后盾。
这样下去,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赫拉克勒斯再次被一股巨力轰飞,金色的神血洒落,魁梧的身躯上,那代表着世界排斥之力的黑色裂痕,又增添了几分。
季岚看着这一幕,石绿色的眼眸,沉静得可怕。
他知道,常规的手段,已经没有用了。
想要战胜这不死的魔神,唯一的办法,就是动用……禁忌的力量。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某个高高在上的神国,一双漠然的眼瞳,透过无尽时墟,冰冷地注视着他。
他有预感,每一次动用涉及“轮回”与“因果”的律法,都会加深那道注视,都会让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魂海深处那代表生命本源的烛火,被无情地截去一截。那不仅是力量的代价,更是与更高层次存在结下的,不死不休的因果。
可是……
他看了一眼远处,被葬界棺光芒护住的刘尚,和背上依旧昏迷的堂吉诃德。
又看了一眼那还在浴血奋战,咆哮不休的希腊大英雄。
以及那根……象征着一个文明最后希望的天柱。
没有退路了。
季岚缓缓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恐惧与犹豫,尽数斩去。
当他再度睁开眼时,那双石绿色的瞳孔里,只剩下焚尽一切的决意。
“太阳,终会落下……”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回应那道逝去的,名为帝俊的光。
“而新的火焰,需要有人重新点燃……”
那就由我来做这个……点火的人。
哪怕代价,是燃烧自己。
他不再压制体内那股躁动的,属于《天律二十四章》最核心的禁忌之力。
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出一源的法则,在他的魂海之中,开始交织、碰撞、融合!
那是象征着终结的极寒,与象征着新生的律动!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在这片混沌战场。
每一个字,都仿佛在燃烧他所剩无几的寿命。
“大寒……劫终启新衡。”
冰冷、死寂、万物归墟的法则,在他周身凝聚。
仿佛要将这片战场,都拖入永恒的冰封。
但,这只是前奏。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高亢,充满了破开一切枷锁的,磅礴的生命力!
“立春……律种破寒穹!”
嗡——!!!
一瞬间,冬与春,终结与起始,死亡与新生。
这两股绝对矛盾的力量,在他的体内,完成了一次匪夷所思的轮转!
幽绿色的光焰,自他体内轰然爆发!
那不是焚烧灵魂的梵净幽火,而是一种更加本源,由终结与起始轮转而生的……“律回青焰”!
在这光焰的照耀下,季岚那本已枯竭的灵海,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大地,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疯狂地充盈起来!
他那苍白虚弱的气息,节节攀升!
不过是短短数息之间,便已重回巅峰,甚至……犹有过之!
冬春轮转!
以寿元为薪柴,换取一次……完美的,重归巅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