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然而，他并未摔在地上。
那庞大的蛇首，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用它那覆盖着星辰鳞甲的下巴，轻轻地将他托住。
一双巨大的黄金竖瞳，此刻再无半分暴虐与混乱，只剩下满满的亲昵、喜悦与心疼。
“嘶——”
小黑发出一声轻柔的嘶鸣，庞大的身躯飞速缩小。
那数百丈的庞然大物，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化为了一条只有手臂粗细的黑色小蛇。
覆盖在它体表的那层业火战甲，也光芒内敛，化为一道道暗红色的神秘纹路，深深烙印在它的每一片星辰鳞甲之上，若隐若现。
最后，它身形一闪，直接化为一道黑色的流光，缠绕在了林凡的手臂上，蹭了蹭林凡的手指，仿佛回到了温暖的家。
那双灵动而深邃的黄金竖瞳，依旧在林凡的袖口处睁着，好奇地打量着外界。
林凡脱力地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却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手臂上，那道熟悉的、冰凉滑腻的触感，是他此刻最大的慰藉。
就在此时，一股无形的威压，并非源自法力，而是一种源于岁月沉淀与知识积累的厚重气场，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整片空间。
那道威压并不霸道，却如春雨润物，无孔不入，让原本因小黑归来而狂暴紊乱的空间法则，都渐渐平息、顺服。
林凡艰难地抬起头。
只见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从上方的虚空中缓缓降下，仿佛他本就站在那里，只是现在才被众人看见。
来者是一名老者。
他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朴素麻衣，与学院门口扫地的杂役毫无二致。
他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那不是衰老的象征，更像是智慧与岁月雕刻出的年轮。
他的眼神，平静，深邃，宛如藏着一片星空的古井，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
他就是这么静静地站着，却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整个天地的中心。
副院长看到来人，脸上那惊魂未定的骇然瞬间收敛，化为一种混杂着敬畏与熟稔的复杂神情。
他快步上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夫子。”
他的姿态恭敬，腰杆却并未弯得太低，态度不卑不亢，更像是晚辈对德高望重的长辈的问候。
来人，正是皇家学院的定海神针，那位传说中的夫子。
夫子并未先看那条刚刚气息恐怖的魔蛇，也未看虚弱不堪的林凡，他的目光，直直落在了副院长的脸上。
他没有开口，只是就那么看着。
副院长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额头上刚刚消退的冷汗，又一次冒了出来，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干笑一声。
“那个……夫子，此事……确是老夫考虑不周。”
“啪！”
夫子抬手，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副院长的后脑勺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动作随意得就像在教训一个不成器的晚辈。
“考虑不周？”夫子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你这老货，是脑子被棋盘上的子儿给塞满了吗！”
他像是老友一般怒骂道：“这么大的空间波动，这么原始的气息，你不知道提前在听竹阁外围再布下一座隔绝大阵？！”
“若不是我察觉得早，用春秋笔意遮蔽了天机，此刻你信不信，半个皇城的人，神念都已经探过来了！禁军的破法神弩，怕是都已经对准了你这听竹阁！”
副院长被骂得狗血淋头，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却连半句嘴都不敢还，只能揉着后脑勺，小声嘀咕：“是是是，夫子教训的是……”
他知道夫子说的是事实。
他知道夫子说的是事实。他哪里能料到，这条小蛇，再回来时，竟变得如此厉害，其气息之强，甚至能撼动他听竹阁的大阵，气息外溢。
夫子见副院长低头沉默，冷哼一声，这才将目光，缓缓移向瘫坐在地的林凡。
那一瞬间，林凡感觉自己从里到外，从肉身到神魂，都被这道目光看了个通透。
没有压迫，没有探查，只是一种纯粹的“看见”。
在这种“看见”面前，一切秘密都无所遁形。
林凡心中一凛，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学生拜见夫子。”
他强撑着身体，拱手一拜。
夫子看着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
他看看到了他苍白面容下隐藏的坚韧意志，更看到了他手臂上那条看似乖巧，实则体内蕴藏着毁灭性力量的魔蛇。
“你，就是林凡。”
夫子的语气是陈述，而非疑问。
林凡点头：“是。”
夫子微微颔首，目光从林凡身上移开，落在了他手臂上的小黑身上。
小黑那双灵动的黄金竖瞳，也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位老者。在它的感知中，这个老者体内没有丝毫法力波动，却比之前那个咋咋呼呼的老头，危险一万倍。
它本能地将身体缠得更紧了些，鳞甲下的星辰纹路若隐若现，周身的空间开始发出细微的扭曲。
“有点意思。”
夫子看着小黑鳞甲上流转的星光，以及那与虚空几乎融为一体的特质，眼中流露出一丝学究般的探究与赞叹。
“以虚空为食，以法则为骨，竟真的有生灵能走到这一步。”
他再次看向林凡，那份赞叹化为了更为深沉的审视。
“我皇家学院开办至今，有教无类。无论你出身如何，过往如何，只要进了这扇门，便是我皇家学院的学生。”
他的声音平缓下来，却字字如铁，砸在林凡和副院长的心头。
“但是，学院有学院的规矩。”
“你可以在规矩之内，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可一旦你的行为，越过了学院的底线，危害到了学院的根本……”
夫子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届时，你便不再是学院的学生。你的任何所作所为，都与皇家学院，再无半分干系。”
“天下人问起，我皇家学院，也绝不会承认，有过你这样的学生。”
话音落下，整个听竹阁，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