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下意识地抬起手。
指尖微动，触碰向自己的眼眶。
那里，光滑如初，温润如玉。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四肢百骸，筋骨强健，血肉充盈。
没有被切割的裂痕，没有被贯穿的孔洞，更没有被熔铁灌入的焦黑窟窿。
一切，都完好无损。
然而，那种被百丈巨锯沿着灵魂根源反复撕裂的痛楚。
那种被亿万怨念熬煮，从内到外一寸寸腐烂的阴寒。
那种记忆被万蛇啃食，连“自我”都开始模糊的恐慌。
它们比任何真实的伤口都要清晰，都要深刻。
“黑绳地狱……”
“宋帝王……”
林凡喉结滚动，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的眼神，变了。
如果说之前，他的眸中是藏着一头桀骜不驯的凶兽，时而闪烁着暴虐与疯狂的红芒。
那么现在，那片眼眸深处，便是一片经历过宇宙热寂之后，连光都无法逃逸的永恒虚空。
看待世间万物，看待一切生灵，都如同看待脚下滚动的一粒尘埃。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狂暴四溢的气浪。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苏醒了！
那不再是过去那种汹涌狂暴的魔气，而是一种经过了千锤百炼，剔除了所有杂质，更加凝练、更加纯粹、也更加霸道的本源能量！
这股能量是如此的厚重与精纯，以至于它们在他经脉中奔涌时。
周遭的空气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被他无意识散发出的气息，挤压成了肉眼可见的涟漪，一圈圈向着四周坚实的泥土层无声地推去！
泥土在层层湮灭，化为最微小的粒子。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清晰无比的认知。
只要自己愿意，只要一个念头。
他就能将这片大地撕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谷。
他就能将头顶的苍穹捅出一个难以愈合的窟窿。
“这感觉……”
林凡那死寂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带着几分玩味，几分邪气。
他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丹田。
眼前的景象，让他都为之怔了一瞬。
昔日那片魔气翻腾，混沌汹涌的丹田气海，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暗无垠的星空。
没有星辰，没有日月，只有纯粹到极致的黑暗与死寂。
仿佛是宇宙的终点，万物的归宿。
而在这片死寂星空的最中央，一株约莫巴掌大小的莲花，正静静地悬浮着，以一种恒定的、蕴含着某种玄奥韵律的频率，缓缓转动。
那莲花，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黑红之色。
那种黑，是吞噬一切光明的地狱之黑。
那种红，是燃尽万千罪业的审判之红。
两种极致的色彩完美交融，仿佛是由最纯粹的黑暗与最浓烈的鲜血，经历亿万年的浇灌与沉淀，方才孕育出的绝世凶物。
它的每一片花瓣都显得那般厚重，仿佛承载着一个世界的重量。
边缘处却又锋利如神兵，闪烁着令人灵魂悸动的寒芒。
细细看去，九片莲瓣之上，各自烙印着一道道古老而玄奥的法则符印。
他丹田的莲苞，在经历了黑绳地狱最残酷的刑罚洗礼之后，终于……绽放了！
莲花初绽，莲初之境！
随着莲花的每一次缓缓转动，一股股精纯到了极点的黑红色本源能量，便从莲心中源源不断地弥漫而出。
如同最温顺的溪流，淌过他每一条坚韧的经脉，滋养着他那被千锤百炼过的神魂与肉身。
这股能量的品质，比他之前的魔气，高了何止百倍！
如果说之前的魔气是粗糙的铁砂，那现在的本源能量，便是百炼成钢的神金！
林凡的心神从丹田中退了出来，缓缓摊开手掌。
呼——一簇火焰，在他的掌心悄然升起。
那火焰相较于以前，呈现出一种更加深沉的、近乎于墨的暗红色。
火焰的中心，丝丝缕缕的漆黑法则在流转，仿佛连接着某个审判罪业的深渊。
散发着焚尽其所有存在痕迹的恐怖气息。
这，便是得到了三殿阎罗“认可”之后，初次蜕变了的业火！
火焰的舌尖，轻轻舔舐着他的掌心皮肤。
预想中那种灼烧灵魂，仿佛要将他一同点燃的剧痛，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温润感。
那感觉，就仿佛本就是他身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
是他意志的具现，是他力量的延伸。
林凡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簇火焰。
看来，那无尽的地狱酷刑，不仅淬炼了他的神魂，也把他过去杀戮时缠绕的所有罪业，硬生生“刮”了个一干二净。
林凡心念一动，业火悄然散去。
他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如渊如海的澎湃力量。
心中渐渐被一种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快意所取代。
那是力量在手的绝对自信！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他放开感知，细细地体会着外界的天地元气流转，以及地下深处那微弱却清晰的地脉搏动。
“有意思……”
林凡的嘴角咧开，露出一抹森白的牙齿，笑容里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邪气。
“地狱万古，回到人间，竟才过了小半日的光景？”
他缓缓站起身。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他浑身的骨骼，发出了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如同炒豆子般的密集爆响！
那是他的肉身，在这股全新的本源能量滋养下，正在进行着新一轮的、更加彻底的蜕变与强化！
“轰！”
林凡只是稍稍舒展了一下筋骨，一股无形的气浪便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
头顶那厚达数十丈的坚实土层，在这股气浪的冲击下，连一瞬间都未能抵挡，便被瞬间掀飞，化作漫天烟尘，冲天而起！
一个巨大的天坑，出现在狼藉的焦土之上。
林凡整个人就这么从地底深处，一步，一步，踏着无形的虚空，缓缓走了上来。
他赤着上身，露出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光泽，身形挺拔，线条流畅，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焦糊味的空气。
活着的感觉，真好。
这种力量满溢，仿佛能主宰一切的感觉，更是好到了极致。
好到……让他又想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