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七年仲夏深夜,金顶大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胡臭味与马奶酒的酸涩。
烛火在牛皮帐顶投下扭曲的阴影,匈奴单于呼厨泉的青铜酒盏重重砸在镶嵌松石的案几上,震得满桌羊骨卜辞簌簌作响。
乌桓族长雅木察的指节深深掐进雕花扶手。
“想不到马超这厮居然也如此了得。”他苦涩而又沙哑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忌惮,视线扫过帐中悬挂的中原舆图,上党郡的标记被朱砂涂得格外刺目。
鲜卑首领拓跋宏罕见地保持着沉默,枯枝般的手指反复摩挲腰间弯刀。
“上党有此二人坐镇,我三族联军十三万之众,真的能攻下上党吗?”他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睛盯着摇曳的烛火,仿佛再次看见白日里马超金枪破敌的英姿。
帐内陷入死寂,唯有呼厨泉粗重的喘息声。
这位匈奴单于突然抓起酒囊猛灌一口,暗红的酒液顺着虬髯滴落,在虎皮披风上晕开深色痕迹:“二位,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的弯刀\"铮\"地出鞘,刀刃划过舆图上的并州防线。
“正因为有他们两人的存在,我们才更要攻下上党!将他二人围杀于此!”
雅木察的瞳孔骤然收缩。
呼厨泉的话如重锤般砸在他心上——自草原联军南下,雁门的汉家百姓被屠戮殆尽,妇孺的哭喊仿佛还萦绕在耳畔。
汉军素来铁血强硬,若是让马超、张飞逃脱,来日挥师北上,三族的帐篷与牛羊,都将化作燎原烈火中的灰烬。
“单于说得对。”拓跋宏突然开口,断刃重重拍在案几上,震落几片烤焦的羊骨。
“还记得当年的‘鸠虎吕布’吗?并州狼骑的铁蹄踏碎草原的帐篷时,连吃奶的孩童都没放过,那时可只有他一个万人敌,我们尚且抵挡不住,如今上党城中可是有两个......\"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帐内温度仿佛骤降。
当年丁原为并州刺史的时候,吕布是他的义子,曾经多次率领并州狼骑深入草原,凡是被他找到的胡人部落,不论男女老幼,全都被屠戮一空。
那是所有草原人的噩梦。
好在如此猛将,居然死在了汉人的内斗中,这也让草原平静了许多年。
现在许多新生的胡人,从没见过吕布的英勇,也没领略过并州狼骑的强悍。
以至于草原上的部落竟然淡忘了汉军的可怕。
如今上党城中,如同吕布一样的万人敌,出现了两个。
万人敌,两个啊!
可以想见,如果他们逃过此劫的话,将来草原将会遭受到怎样的打击。
他们现在竟然有些庆幸,庆幸他们提早发现了上党城中的两位万人敌的猛将,并将他们围困在城中。
如今就算是用人命去堆,也要把他们堆死。
呼厨泉缓缓起身,皮靴碾碎了地上的羊骨:“两位,想想当年的吕布,我们不能容忍另外的‘鸠虎’崛起,更何况还是两头。
还有,别忘了袁绍给我们许诺,只要我们能拿下上党,他就会把并州划给我们当牧场。
你们想想,并州的土地何等的肥沃,有了这些土地,我们可以养活多少族人?
现在的汉人正在内斗,正是我们休养生息的好机会。
只要我们的族人足够多,那我们就可以征召足够的大军,到那时,我们将不用再害怕汉军的强大。”
他的眼神慢慢的扫过两个盟友:“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要替他拔掉上党这颗钉子。”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撞开皮帘:“报!袁绍派人前来传信,汉人的朝廷已经决定发兵救援上党,先锋赵云率三千轻骑,不日就将抵达上党。”
话音未落,雅木察的青铜酒盏已在地上摔得粉碎:“什么?汉人的援军,居然来的如此之快?”
拓跋宏望着满地狼藉,却冷笑出声:“来得好!咱们的攻城器械明日就能完工,我们正好倾巢而出,四面齐攻,正好一鼓作气攻下上党,然后用上党坚城,抵御汉人的援军。!”
呼厨泉抓起案上的狼头战旗,撕裂的旗面在风中猎猎作响:“传令下去,明日辰时,全军饱餐战饭后,立刻攻城!”
他的声音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先登城头者,升万夫长,赏牛千头,羊万只,良马五百匹!”
夜色渐深,金顶大帐外的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整装待发的十三万大军。
而在上党城头,马超擦拭着滴血的长枪,望着远处明灭的火光。
张飞咬开酒坛封泥,瓮声瓮气地笑道:“看这架势,这些杂碎终于要狗急跳墙了,想来他们明天就要攻城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熊熊战意。
在他们看来,明日的恶战,仿佛不是生死相搏,而是一场非赢不可的宿命对决。
夜色渐深,上党城却如一座钢铁堡垒般苏醒。
大战当头,没有人能睡得着。
士兵们搬运滚木礌石的吆喝声、工匠调试床弩的吱呀声,与城外胡人的磨刀声交织成战前的序曲。
马超沿着城墙巡视,目光扫过每一处垛口、每一架投石机。
当他路过军械库时,看见几个老兵正在熔炼废旧兵器,准备浇筑成箭头,赤红的铁水在模具中翻涌,仿佛预示着明日的血火。
“将军!”一名校尉匆匆跑来,手中捧着一卷羊皮纸:
“咱们的细作传来消息,胡人这次打造的攻城器械中,有高达三丈的攻城塔,顶层可容纳二十名精锐武士。
还有冲车,前端安装了撞角,外面用淋湿的熟牛皮包裹,可以防火。
还有望搂以及大量的云梯,最主要的是,胡人还建造了大量的投石车。”
马超展开图纸,烛火映照着他紧蹙的眉峰。
不论是攻城塔、冲车、望楼、投石车,还是云梯,都很精细,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汉人之手。
“看来袁绍为了能够把我们赶出去,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啊。
否则的话,就凭胡人那芝麻大的脑仁,怎么可能建造出如此精密的攻城器械。
哼,待扫平了这些胡人,我定要找袁绍算账不可。”
与此同时,胡人营地内也是一片忙碌景象。
匈奴单于呼厨泉亲自检查冲车,粗壮的白桦木撞杆上钉满尖锐的青铜钉,每一根都能轻易穿透城墙。
鲜卑首领拓跋宏则在调试巨型投石机,磨盘大的石弹被缓缓吊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乌桓族长雅木察站在高处,望着灯火通明的上党城,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明日,定要让这座城化为齑粉。”
寅时三刻,上党城的梆子声划破夜空。
马超与张飞在城中央的校场会合,五万汉军将士列阵整齐,铁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马超跃上高台,摘下玄铁面具,露出坚毅的面容:“兄弟们!胡人无故犯我疆土,杀我百姓,辱我妇女,今日便是他们的死期!”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这次,定要让他们全都葬身于上党城下,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张飞挥舞蛇矛,豹头环眼瞪得几乎要挣出眼眶:“你们都跟着俺老张一起奋勇杀敌!让这些狗娘养的杂碎们知道,咱们汉人的骨头,比他们的弯刀还要硬!”
将士们齐声高呼,声浪直冲云霄,惊得远处胡人的战马都不安地嘶鸣起来。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马超与张飞并辔立于城头。
东方泛起鱼肚白,远处胡人营地的火把连成一片火海,如同一条赤蛇蜿蜒而来。
马超握紧长枪,张飞的蛇矛已经开始微微颤动。
这对铁血兄弟知道,当第一缕阳光照亮上党城时,一场惨烈的厮杀就要到来,即将到来。
而他们,早已做好了战至最后一人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