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
正如溪亭陟所说,银宝晚上的时候起了高热,烧得一张小脸泛着薄红。
许是烧得太难受,银宝迷迷糊糊地醒了。他半睁着眼睛,翻了一个身子,将全是汗水的背晾晒出来。
小崽子的衣服早就被李杳脱了,现在只穿着一身里衣。李杳坐在床外侧,看着银宝迷迷瞪瞪地伸手掀开被子。
李杳看着他额间的汗水,又看着他皱起眉头的样子。
她知道他没睡,但是太难受,难受得不想睁开眼睛。
要是躺在这儿的是金宝,已经哼哼唧唧地说着难受了。
李杳伸手,将银宝抱起来放在怀里。
她身上是冰的,恰好如了银宝的意,银宝抱着她的脖子不松手,还将滚烫地额头贴在她的锁骨上。
她的手掌贴在银宝的背上,能感受到热气化作水珠,一颗一颗从他的背上滑下。
溪亭陟端着药进屋的时候,正好看见李杳抱着银宝,略有一些生疏,甚至是笨拙地拍着银宝的背。
她看见他进屋的时候,似乎松了一口气。
“愣在那里做什么?”
溪亭陟抬脚,走到床边坐下,一手端着药,一手碰了碰银宝的额头。
片刻后,他放下手。
“先把药喂了,再用湿帕子降温。”
李杳抱着银宝,让银宝面对着溪亭陟坐在她膝盖上。
高热似乎要把他的骨头都烧化了,他软乎乎地靠在李杳身上,像一块刚从锅里拿出来的年糕,又软又烫。
他睁着眼睛看着溪亭陟,一双眼睛更为亮。
溪亭陟喂第一勺药的时候,小傻子乖乖喝了,喝了之后抿着唇,好半晌才皱起眉头,意识到这是苦苦的药。
他扭过头,像一只想要缩头的小乌龟一样想要把头埋进李杳怀里。
李杳抬眼看向溪亭陟,溪亭陟抬手,蓝色之中掺杂一丝红色的灵力出现在掌心。
幽幽闪动的灵光吸引了银宝的注意,他回头盯着溪亭陟的手,只见刹那之间,那闪动的灵力如同钻进银宝的眼睛。
李杳:“…………”
原以为溪亭陟会哄,不曾想和她一样,都是用灵力模糊小家伙的意识。
看着乖乖喝药的孩子,李杳抬眼看向溪亭陟。
“以往他都是这么喝药的?”
“以往他不需要喝药。”
溪亭陟道,“魂魄离体之后,肉体不能食五谷,虽说长眠不醒,也无病无症。”
“这半年他应该是生了不少病,你可是哄着他喝药?”
溪亭陟看向李杳。
李杳别开视线,“都是霜袖和许月祝哄。”
她素来不会哄人。
她瞥见床边的机关鸟,忽然道:
“你方才为何要让他看这木鸟的眼睛?”
李杳一只手扶着银宝,一手拿过机关鸟。这木鸟上没有灵力的痕迹,但是小家伙一看它的眼睛便平静下来了。
“能入他的眼睛很少,但是一旦入了他的眼,他便会一直盯着那件东西看。”
溪亭陟看着银宝,想起溪亭府的密室里,那一堆被遗弃的小玩意儿,那一堆新奇的东西里,只有这机关鸟入了他的眼。
“这只机关鸟与他原先那只不太一样,这只的眼睛会动。”
溪亭陟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机关鸟的头顶,下一瞬间机关鸟的眼睛果真颤动了片刻,木头做的眼睛换成了两颗红宝石。
李杳垂眼,“他对这机关如此上心,想来日后会对玄门之术感兴趣。”
她抬眼看向溪亭陟,“溪亭府的传承应当就是玄门之术。”
溪亭陟喂完了药,又端过一旁的温水给银宝喂了几口。
“我没有去溪亭府的传承之地,传承之地有什么我并不清楚。”
他失去修为太早了,还没有来得及接受溪亭府的传承。
现在他是妖身,已经失去了进传承之地的资格。
李杳显然也知道他为什么不去,她垂眼看着银宝,用袖子擦了擦小傻子的嘴角。
“日后让他去。”
“他若是愿意,也未尝不可。”
溪亭陟给银宝喂了一些水,估摸着已经冲淡嘴里的药味之后才收回银宝身上的灵力。
看着逐渐清明的银宝,李杳把手里的机关鸟塞进他怀里。
溪亭陟起身拧了一块湿帕子,敷在银宝的额头上。
“以前觉得他年岁尚小,又刚刚清醒没有多久,所以只把他当不满一岁的娃娃,无论是读书识字,还是修行,都放任他落后福安一截。”
“现在经历这一遭,又觉得他应该抓紧修行,最好能自保之力。”
溪亭陟抬眼看向李杳,“你可是这样想的?”
李杳斜着眼看他,“你倒是什么都清楚。”
“万事随心,一切顺应本心即可,不用忧虑。”
溪亭陟垂眼,“同样的夫子会教出不同的学生,有时候你想给他的,不一定是他想要的。”
李杳抬眼看向溪亭陟,上次许亚罚金宝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说的。
关心则乱,在教孩子这条路上,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走。
溪亭陟看向床边的弹弓和手骨,看见那只手骨的时候,他一顿,缓缓看向李杳。
“这只手骨是哪里来的?”
李杳转头,随手拿起手骨。
“银宝腰上别着的。”
她仔细着手骨,并没有在上面察觉到灵力,她只当是一只普通的手骨。
金宝爱拾荒,李杳只当银宝也有这个喜好。
“瞧着像是一只女人的手。”
李杳把手骨递给溪亭陟,“有何不妥?”
溪亭陟拿过手骨,“上面附着了一层阴气。”
他掌心里出现一团殷红色的火焰,“应当能用业火除去。”
采卿:“…………”
这何止是除去,业火能让她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