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奶奶的口齿非常伶俐，说话快得跟炒豆子似的，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这事儿村里谁不知道啊，大丫前几天跑来说我家栓子这两天要掉河里淹死。也不肯跟我讲清楚是哪天，我开头还不信她的话，心想这丫头胡咧咧啥呢。”
她撇撇嘴，又接着道：“可后来左思右想，栓子是我心头肉，哪能不当回事啊。”
“我就信她这一回，天天在家叮嘱栓子，别往河边跑。还合计着把他送到我闺女家去躲几天。你们知道的，我女婿村子四周都没河，这下不会出事了吧？”
“今儿个福贵和他媳妇回来，就是要接栓子走。”
“本来打算吃过晌午饭就动身，谁知道就出了这档子事！”
栓子奶奶猛地转过身，手指直戳宋大顺，脸涨得通红。
“大顺这小子，河水那么急，他偏要去抓鱼。还让铁蛋跑去小山家，把栓子硬生生叫到河边。”
“结果我家栓子真掉进去了，你们说说，他打的啥主意？这事是不是有啥蹊跷？”
宋大顺却是死不认账，只咬死一句话。
“我就是去河边抓鱼，不行吗？旁的娃儿都好好的，就他摔下去，那是他的命不好。我可没让铁蛋去叫他，是他自己要跟着铁蛋来看我抓鱼。”
宋铁山四处看了看，插话道：”那铁蛋呢？把他叫出来问问，咋就非要去找栓子？”
宋老太摊开双手，翻了个白眼。
“这小子野惯了，天天在外头跑，我哪知道他钻哪儿去了。”
“在这呢在这呢！”
一个年轻汉子大步走进来，左手拉着柱子，右手扯着铁蛋，高声应道。
“铁蛋在我家跟柱子嘀嘀咕咕，商量要让我们柱子说瞎话，我直接把他们拉过来了。”
这汉子正是柱子他爹，他的膀子粗实，铁蛋拼命想要挣脱，却挣脱不开，急得直叫奶奶。
宋老太走过去拉铁蛋，冲柱子他爹嚷嚷。
“你这是干啥？欺负完我们家大的，还要欺负小的？快放开铁蛋！”
栓子奶奶一把推开她：”谁欺负你了？这是在说事，等把事情说清楚了，自然会放开他，难不成还带回家去养？“
柱子他爹也不多话，低头问柱子：“柱子，你老实跟族长爷爷讲，是不是铁蛋叫你去找的栓子？”
柱子站在旁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头点得跟捣蒜似的，跟大家说了当时的情景。
柱子本来在槐树下逗蚂蚁玩，铁蛋找到他，说宋大顺在河边抓鱼，让他去看，柱子就跟着去了。
两人跑了一段路，铁蛋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对柱子说：“我们叫上栓子一起去吧！”
柱子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行，二奶奶和小丫姐不让栓子去河边玩水。”
铁蛋就对他道：“我哥说了，只要栓子肯去，就给我们买镇上最好吃的花生糖！一人一包！”
柱子一听就心动了，马上跟着铁蛋去了宋小山家。
柱子脆生生道：”到了小山家，小山听到是铁蛋的声音不肯开门，还是我叫小山开的门，铁蛋要进屋，小山也不让他进，铁蛋就说他找栓子，又不是找他，栓子听到铁蛋找他，就跑出来了。”
“铁蛋就叫栓子一块去看抓鱼，小山不让栓子去，栓子说他只在旁边看，不下去……“
宋大顺听到柱子这么说，在旁边闹嚷起来。
”我啥时候说要叫上栓子，你别在这撒谎骗人！“
宋老太也指责道：”这么小的孩子知道啥，肯定有人教他这么说，就是想冤枉我们大顺。“
柱子本是细声细气地说话，听了这话，眼睛一下瞪大了，委屈地叫起来。
”我没有撒谎，我没有骗人！“
柱子的娘这时候也进了院子，马上过来搂住柱子，冲宋大顺骂了过去。
”我们柱子从来不说谎，你少在这污蔑他！“
柱子他爹也发怒：”你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往我们柱子身上泼脏水！“
他长得五大三粗，脸一沉下来，气势十足，似乎下一刻就要朝宋大顺挥拳头。
宋大顺吓得缩起了脖子，不敢再说。
”你不信问铁蛋，是不是这样？铁蛋，你说话呀！你刚才不是还叫我别把这事说出去吗？“
大家的目光转向了铁蛋，栓子奶奶上前扯住铁蛋，问道：”铁蛋，到底咋回事？你老老实实说，小小年纪，可不能不学好。“
云婶子也道：”是咋样就咋说，不能撒谎，要不然以后没有人会跟你玩。“
铁蛋”哇“的一声就哭起来。
”你们这是干嘛！“宋老太厉声道，”欺负我们铁蛋干嘛！“
宋大顺也叫道：”铁蛋，你可别瞎说！“
许氏则警告铁蛋：”你可别害你哥！“
宋族长扭过头：”闭嘴，让铁蛋自己想清楚，到底是咋回事。“
云婶子站过去，温声对宋铁蛋道：”铁蛋，你知不知道，今天栓子差点没命了，你跟他不是好伙伴吗？把实情告诉大家，栓子为什么会去河边？这事你不说，也会查清楚，栓子醒了，要是知道你骗人，肯定不会再理你。“
”只要说实话，就是好孩子。“
人群中有人道。
铁蛋脸色惨白地看着栓子奶奶和栓子他爹，又看向宋老太和许氏。
许氏着急地道：”铁蛋，你哥……“
宋族长抬起拐杖就给她一下。
”让铁蛋自己想清楚，你再胡乱说话，我可不饶你！“
许氏立马住了嘴，只冲铁蛋拼命挤眼睛。
铁蛋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他知道今天这事非同小可。
栓子可是在他眼前滑下河，他看着栓子在河里拼命挣扎，再一点点被河水给冲走，差点就没有命了。
他现在想着那场景就后怕。
他真的好后悔，自己叫了栓子去河边。
要是没有去叫他，就不会有这样的事。
铁蛋低下头，好半天，才抽抽噎噎地道：”是大顺哥让我去叫栓子的，他说他要抓鱼，抓好多鱼，要让大家都来看他多有本事，他让叫上柱子栓子一块，等抓到鱼，就给我买糖吃，还要请栓子和柱子一块吃……“
说着伤心地哭起来。
他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啊！
栓子奶奶却是追问起另一件事。
”你为啥要去找柱子，让他撒谎？“
铁蛋抬起泪眼，看向宋大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