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商羽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睁眼一看，就见祁璟韬趴在床边正在休息。
祁璟韬的脸上有些没刮干净的胡茬， 趴在床上的一只手离他的手只差一点儿，这是左手，上面还戴着戒指。
商羽心中有些许的酸涩，但他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祁璟韬，又怕动一下会吵醒祁璟韬——
不对啊，祁璟韬在这儿，孙连不会没发现？
商羽还是坐了起来，但祁璟韬看上去并没有要醒的意思。但他看着祁璟韬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太对。
他抬手去碰祁璟韬的额头，烫得厉害。
根据之前他感应到的夏学正的情况，不难猜出祁璟韬是怎么过来的。接触那种浓度的阴气，普通人直接病重了。
商羽将人扶到床上躺好，正好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动静：“小羽，起来吃饭了！”
是孟捷，商羽将祁璟韬安置好，便直接走了出去。
“妈，”商羽走到外面，发现孙连也在，神色微变，“你怎么来了？”
“小羽，怎么和你外公说话的？”孟捷看了他一眼，“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说不开的？”
孟捷即便知道孙连做的那些事情，但作为被孙连炼出的器，也会不自觉地偏袒他。
现在祁璟韬在房间里，他在暗处，行事反而方便一些。
“你放心，我不会和你坐一桌吃饭。我来，只是告诉你准备一下，五天后我们会下潜。”孙连说完，目光落在桌上的饭菜上，“小婕，你们吃，我那边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说完，孙连就出去了。
这顿饭上，孟捷仍旧在尝试缓和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所以并不是很愉快。如果商羽再年轻一点儿，可能真的会和孟捷吵起来。
不欢而散后，商羽坐在远处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房间的门从里打开，祁璟韬从中走出。
也是，刚才的动静那么大，祁璟韬肯定都听到了。
“见笑了。”商羽很公式化地说着，毕竟分手是他提的，做得那么绝，得负责。
听到他这话，祁璟韬将之前想好了要和商羽说的话吞回去，转而道：“那边的饮水器怎么用？”
堂堂祁璟韬会用不来饮水器？假的。
商羽起身过去给祁璟韬倒了杯热水，又拿了点药给他：“这个是防晕船的。”
祁璟韬没说什么，直接服下，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
半晌后，祁璟韬继续道：“你要是放心不下你母亲，就出去看看。她这样，只是收到了孙连的影响。”
闻言，商羽从上船开始维持的体面寸寸崩裂，他深深地低下头，叹了口气，终于说道：“她现在，只是一副空壳子。”
当孟捷一次次机械化地回应商羽的话的时候，他就明白，现在的孟捷没有魂魄，没有自己的思想，只是一个空壳子。即便，偶尔可能会有残存的意识说出真正的话。
他其实在得知孟捷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一切，明白了他的母亲无论如何也回不来了。
祁璟韬拍拍他的肩：“会有办法的，相信我。”
商羽摇摇头：“孙连告诉我说，当年他炼制我母亲用的是一个女婴的尸体。那年北方的冬天特别冷，被遗弃在路上的孩子很快就被冻僵。他到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死了，所以，他就将她的尸体炼成了器。”
祁璟韬明白，商羽这是在说，孟捷虽然不算是人类，但拥有人类所拥有的一切，如此而言，商羽也就不是一个器。
“所以，刚才他说的，下潜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找一个东西，这个东西在海底很深的地方。”商羽也没有要隐瞒祁璟韬的意思，直接说出来，“孙连之前和我提起过，叫归墟，山海经中说的那个地方。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
商羽说到这儿，有些许停顿。祁璟韬接着他的话道：“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
“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祁璟韬将后面的内容讲了出来，“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
“我之前一直以为，这所描述的是马里纳亚海沟。”商羽一笑，那个时候他才读过山海经没多久，还很年轻，“但这几天，我发现不是。归墟的入口，可能得到特定的时日才会开启。”
的确，从定位上看，这里根本不在马里纳亚海沟附近，只是在太平洋上一处离人类文明最远的地方。
商羽现在面对祁璟韬还是有些心虚，但这个不算大的空间内，时不时晃动一下的船身，将他对祁璟韬的每一寸感知无限放大。
他的扭捏比起祁璟韬的坦然可谓是差出了十万八千里，并且，无论他再怎么掩饰，祁璟韬都能清楚他在想什么。
商羽轻咳一声，说道：“祁爷，你这次过来……”
“是来找你的。”祁璟韬说道，嘴唇还因为体温没有完全降下来有些泛白和干裂，“你要是不想见我，我就去船上找别的地方隐蔽起来。但你毕竟是一个人，他们人多，我会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出来。”
他在示弱……商羽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但又立刻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后面可能会做一些事情，会影响到你。所以那天在洛克古堡……”
“你不是真的要和我分手？”
要了命了，祁璟韬怎么直接问啊！商羽感觉自己平时脸皮也挺厚的，可是现在怎么就烧得慌呢！
“当时情况紧急，我想的是我俩总得有一个保住的，所以才那样。”商羽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戒指上，“三昧真火我也是第一次用，没想到那么厉害，一下就烧没了。”
“无妨，等回去后，重新定制一对就好。”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先说。”
“下次别装病了。”商羽说得漫不经心一般，“主要是，你病了我会担心，就算知道你是装的，我也不可能放心得下。”
祁璟韬终于如愿地握住他的手：“好。”
“那你现在在房间里待着暂时不要乱跑，我去找我妈。”商羽说着已经将祁璟韬往房间里推，随后果断地关上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