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影极力挣开凌风的束缚,退后几步,道:“凌风!你知不知道?我师父是被你杀的,你还在这里惺惺作态!”她袖中匕首寒光乍现,刃尖直抵凌风咽喉。
凌风一呆,接不上口,想了想道:“确实如此,但当年那样的境况,你也在场,若我不杀了他,死的就是我。”
苏梦影心神一震,思道:“是啊,当时若是死的是他,那我还会恨师父吗?”
凌风又想到这段时间她对自己的悉心照顾,自己能够恢复如初,她定然付出了极大的艰辛,于是凄然道:“苏姑娘,你待我的好,我这辈子都无以为报,反正这条命都是你给的,你随时都可以拿去。”说罢,便向前走了两步。
苏梦影连忙回退,心中也是复杂难言,想到当初确实曾数次救凌风于危难之中,但他同样也曾救过自己,这其中纠缠,早已有情愫悄然滋生。
“呵……当初我练功走火入魔,性命垂危,是你救的我,可以说,我的这条命也是你给的,既然如此,那我们扯平了,今后再见,你给我记住,天道魔神,不死不休!”
“哐当”一声,匕首摔落在地,苏梦影瞪着凌风,豁然转身,凌空远去。
凌风望着她的背影,一时惆怅万分,本想追上去,可想到两人之间隔着的血海深仇,却又蓦地驻足。
他长舒一口气,正自怅惘,眼光不由瞥见房屋附近的一处坟茔,顿时一股苦涩悲痛之感袭上心头。晨曦与自己朝夕相处十年的场景又徐徐闪现在脑海里。他仰头落泪,随即恨声道:“端木昭、孙逸鸣,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说罢,他便径直去往镜渊城。
此刻镜渊城内跟往常一样十分平静,似乎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前几日的那场汹涌暗流。凌风走在街道上,仰头望去,只见晴空万里,那些肆虐的黑气早已无影无踪,看来苏梦影他们已经成功收复了虺蛇元神。
他径直来到端木世家府门前,正想进去将害死晨曦的那一家人尽数屠灭,不经意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头戴斗笠,正在一家茶肆喝茶,凌风却能捕捉到那人神识始终在端木世家府门方向。
“是他!”凌风暂缓了行动,走进一家酒馆,在靠窗的位子坐下,点了几碟小菜。就这样他坐了一下午,小二看他几碟小菜就吃了好几个时辰,便走过去,用抱歉的语气说道:“客官,天色已晚,小店要打烊了,您看……”
这时,那斗笠人也起身朝前走去,凌风淡淡掏出银钱,放在桌上,道:“我知道了,我马上离开。”说罢,快步出得店门。
凌风一路尾随着他,悄悄潜入端木府。
斗笠人看样子十分熟悉府中地形,直奔中庭而去。来到一处院落,他伫立在房梁上,睥睨那处灯火通明的卧室。
屋内烛影摇曳,锦帐轻垂。一阵女子娇羞的喘息声不断传出,其中还夹杂着男子低沉的调笑。
“老爷……您轻些……”女子声音酥软,似嗔似喜。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端木怀瑾的声音慵懒戏谑,心情极佳。
“奴家想着,这几日端木姥爷您这么光明正大把奴家叫到您府上,不怕……”
“哼!”端木怀瑾一阵冷笑,“如今我大哥三弟皆已命丧黄泉,这端木世家,还有谁能管得了我?”
他话音未落,斗笠人骤然从房梁跃下,一掌震碎窗棂,身形以极快的速度掠入屋内。
端木怀瑾大惊,猛地推开怀中女子,翻身而起,厉声喝道:“谁?”
那女子尖叫一声,慌忙扯过棉被遮掩住身躯,瑟缩在床角。
斗笠人缓缓摘下斗笠,露出冷峻的面容。
“端木长枫!你竟还敢来此!”端木怀瑾阴鸷说道。
“你这畜生,今日我便要为我父亲和三叔报仇,纳命来!”端木长枫执剑反劈,凌厉剑气直贯端木怀瑾眉心。
端木怀瑾面色骤变,却见剑气在离他面门三寸处停滞,似有什么力量将其阻挡,稍稍抵持片刻,骤然爆散。
端木怀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右手突然拍向床上暗格。只听得“咔哒”一声响,整间卧室的地面突然下陷三尺。
端木长枫正欲腾身而起,却发现脚下的地板渗出粘稠的红色液体,那液体似有生命般缠绕上他的双腿,瞬间凝结成暗红色的锁链。
“血煞缚灵阵?”端木长枫面色大变,手中长剑奋力劈砍,竟撼动不了分毫,他狠狠瞪向端木怀瑾,“我端木世家堂堂名门正派,竟堕落到使用这般阴毒的阵法。”
“那你这可误会端木家主了,此等高深阵法,怎会是出自端木家呢?”这时,一个斗篷人轻轻步入房中,站在阵法边缘,揭开斗篷,泛着笑意盯着端木云枫。
端木云枫回头一看,讶道:“是你……当年我洛仙门覆灭天玄圣教,我曾见过你!”
端木怀瑾这时笑脸相迎,道:“是是是,多亏洪堂主精心布置的这血煞缚灵阵,才能将这小子困得死死的。”
此人正是曾经玄灵教炎烈堂堂主洪日星,当初在洛仙门围攻总坛时逃得一命,自此入了魁星殿。
洪日星阴恻恻地笑着,说道:“端木长枫,当年你们洛仙八杰屠戮我圣教满门时,可曾想到过会有今日?”
“我呸!”端木长枫怒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我只恨当初怎么没能宰了你,竟误我端木家深陷歧途。”
洪日星丝毫不怒,说道:“说什么都晚了,这可是用你三叔新鲜的血炼制的阵法,滋味怎么样啊?”
这时,床榻上的女子听到此处,惊恐地想要逃离,却被端木怀瑾一把掐住咽喉。“既然看了不该看的,那就……”说着,他五指一收,女子顿时气绝身亡。
端木长枫目眦欲裂:“你这个畜生!”
端木怀瑾冷笑道:“这便是我们端木家的传统,当年你父亲为夺家主之位,毒杀祖父时,怎么不说他是畜生?”
端木长枫顿时怒吼道:“你胡说,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端木怀瑾顾自说道:“其实不止你父亲,我端木家任何一代家主,都是通过流血与牺牲夺得大权的,虽然名声在外十分响亮,堂堂正道门派,可暗地里,却是争权夺利,无所不用其极,哪里配得上‘名门正派’四个字?”
洪日星抚掌大笑,道:“有趣、有趣,你以为自己是名门之后,不过是踩着族人尸体上位的野种罢了。”
端木长枫涕泪横流,一股恶气自肝胆而生,不由仰天大吼,想凭灵力挣开锁链。
一股凌厉气势轰然爆发,将端木怀瑾吓了一跳,可洪日星却哈哈大笑道:“端木家主莫慌,这阵中锁链牢固得紧,绝不会被他挣脱。”
片刻后,端木长枫一阵气虚,跪倒在地,那暗红色锁链愈发收紧,勒紧他血肉里。“这邪阵竟然在吞噬我的灵力!”
端木怀瑾“桀桀”怪笑,手执长剑,步步逼近,道:“好侄儿,二叔这就送你下去与你爹团聚。”说罢,便一剑刺向端木长枫心脏。
但就在此时,一道寒光骤然从窗外刺入,直刺端木怀瑾脖颈。
端木怀瑾反应极快,身形一闪,但仍被剑气划破肩头,他猛然回头,却见一个黄裳少女手持长剑,俏生生立在窗棂之上。
“纳师妹……快走……”端木长枫虚弱叫道。
“哼,又来一个送死的!”端木怀瑾瞥了瞥肩头的伤,恶声道。
洪日星率先出手,一掌拍出,便是一道烈焰呼啸而去。纳云儿一时骇然,急忙回退,奔入院中。
洪日星和端木怀瑾紧追而去,一齐攻向纳云儿。纳云儿御剑攻向二人,同时两掌并拢,十指夹着八根银针,手腕一抖,银针分射二人要害。
“雕虫小技!”洪日星冷笑一声,袖袍翻卷间竟将四根银针尽数收入袖中。端木怀瑾则长剑一荡,将袭来的银针精准击落。
纳云儿脸色微变,身形急退,拉开些许距离,闭上双眸,骈指徐徐垂下。
这动作把洪日星吓得面色剧变,喝道:“快阻止她!”
他话音刚落,却只见端木怀瑾已绕到纳云儿身后,一剑刺向她后心。
“嗤——”
剑锋入肉三寸,纳云儿闷哼一声,强忍剧痛反手一剑逼退端木怀瑾。鲜血顺着黄裳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朵朵红梅。
“小丫头,就这点本事也来送死,看来你是真喜欢你这小情郎啊。”端木怀瑾狞笑道。
洪日星突然掐诀念咒,地面渗出粘稠黑血,化作十只血手抓向纳云儿双腿。纳云儿急忙腾挪闪避,但她因为伤势动作滞涩,被一只血手牢牢攫住脚踝。
“啊——”她惊呼一声,便觉一股阴邪之气直冲灵脉,体内灵力登时紊乱。
端木怀瑾抓住机会,一掌拍向她天灵盖。
千钧一发之际,一片青翠绿叶破空射来,从端木怀瑾肩部倏然而过。
“噗嗤!”
血花迸溅!
端木怀瑾右肩自肘部被齐整切断,断肢飞旋着砸落在地,手指仍在痉挛抽搐着。
“啊——”他一声凄厉惨叫,踉跄后退数步,捂住喷血的断臂,脸色煞白。
洪日星骇然变色,朝四周厉声喝道:“谁?”
还未有人回应时,院中阴影处飞过来一个人,跌在青石板上,摔得鼻青脸肿。
“爹——”
端木怀瑾一听这个声音,顿时浑身巨震,顾不得断臂之痛,嘶声喊道:“昭儿!”
那摔在地上的人艰难爬起,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正是端木昭。
“爹……救我……”端木昭满嘴是血,颤抖着伸出手。
“谁?是谁伤我儿?”端木怀瑾目眦欲裂,疯狂环视四周。
院落阴影处,一道修长的身影缓步而出。
“凌……凌风……”洪日星双腿一软,差点扑倒在地上。十年前,他远远瞧见上官御天被凌风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那时的上官御天乃魔道第一人,修为甚至比如今魁星殿教主雷昊还高出许多,连他都败下阵来,更何况是自己。
纳云儿抬头,看清来人后,甚是惊愕:“凌师弟……你好了?”
凌风没有看她,而是扫向地上的端木昭,沉声道:“晨曦的死,你们端木家,该还债了!”
端木昭急忙爬向凌风,道:“大侠……饶命啊……是那魁星殿的魔头……他威胁我的……我对晨曦……那是一片赤诚之心哪!”
这时,洪日星也祈求道:“凌……凌堂主……小人不知道您在此……还望您……”
“废话真多!”凌风眼神一寒,抬手一挥,一片绿叶直透他的后心。
“噗!”
洪日星身形一顿,低头看着胸前汩汩流出的鲜血,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道:“你……怎么会……这么强……”说罢,身体轰然倒地。
院落内,一时寂静无声。
凌风抬眼望向屋内被困的端木长枫,又是一道绿叶凝力射出,直击阵法核心。
“轰!”
血煞缚灵阵应声崩碎,锁链寸寸断裂。
端木长枫脱困而出,踉跄几步站稳,沉声道:“多谢!”便即提剑奔进院中,杀向端木怀瑾。
“慢着!”凌风淡淡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