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武植毫不在意、自信满满之言,李瓶儿、张二岩、丁良等人不禁侧目。
他们带的家仆和衙役看着骑在马上那道直挺却不甚健硕的背影,均面露一些惊慌。
倒是武植身后的兄弟和亲随衙役眼露好斗,显得跃跃欲试。
李瓶儿再次小声提醒道:
“对面有一百六七十人,我们这边加起来也才八十多人,人数差了一倍,而且他们还有山寨据守!这对我们太不利了!”
原本南岗山一百多人,他们这边八十多人胜率还是很大的。
毕竟都是衣食充足且受过一定训练的衙役和家仆护卫。
而南岗山落草的山匪基本上都是些缺衣少食的流民,如今时值大寒,正是他们饥寒交迫之际,战斗力会进一步降低,所以多出几十人也无碍。
但现在多了龙背山上五六十悍匪,那就完全不一样了,那龙背山位于阳谷县到东平府最近的那条官道中间。
这波匪徒能占据龙背山六七年有余,劫掠过往客商和附近村镇,其素质和实力定然不弱。
这可不是其他山匪能比的,龙背山的山匪战力要强上阳谷县境内其他山匪翻倍不止。
武植见李瓶儿再次面露谨慎的小声提醒,淡笑道:
“土鸡瓦狗罢了!李娘子若害怕,带上你的家仆调头回县等我们即可!”
丁良、张二岩闻言,目光微凝,心里大苦。
县尉不开口放他们回去,他们可不敢调头转身。
至于李瓶儿等人属于来帮忙的,不受县尉节制!
两人现在心里只希望武植早有准备,想好了法子应对。
看他自信满满的模样,想来早有谋划。
想到这,两个都头倒是生出了几分信心。
而一旁李瓶儿被激了一下,小脸紧绷道:
“谁……谁怕了!?我也是肩能站人,臂能跑马的人!”
武植看她有些敏感,不愿被别人当成一个弱女子对待,心中微动,轻笑道:
“既如此,李娘子愿意跟来便一起来吧,武某保你无碍便是。”
闻言,李瓶儿莫名心中一暖,但面上不露,琼鼻轻哼一声,声若蚊吟般嘀咕了一句:
“我才不需要你保护!”
接着,众人继续前行。
又行了一盏茶的功夫。
忽然一个人扑通一声从旁边的山坡上滚到山道中间。
却是黑猴儿捉了方才的探子回来。
武植勒住马缰,低头看着山道上这个喽啰。
那喽啰一摔在山道上,抬头一看,见为首这人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内心蓦然一震,先矮了三分,随即赶紧跪伏在地,连连拜求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黑猴儿来到武植面前,抱拳道:
“哥哥,一共四个探子,跑了一个,捉了一个,杀了两个!”
说着,黑猴儿对自己失误放跑了一个探子,面上有些惭愧。
武植嗯了一声,对那喽啰问道:
“我问你,你们那什么哭丧太岁是不是和龙背山那帮山匪勾结到一起了?”
那喽啰被擒,也不敢隐瞒,连连点头道:
“是的,龙背山的人已经来好几次了。刚才,龙背山的五当家带了五十个手下来到山寨中找大当家,现如今正在饮宴磋谈,至于谈什么东西小的不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武植摸了摸下巴,想道:
“应该和张二岩说的差不多,两帮山匪蛇鼠一窝,龙背山想要招纳南岗山的匪徒合兵一处,以壮声威。”
想到这,武植目光微闪,那龙背山是阳谷县多年如梗在喉的匪患,几乎切断了阳谷县到东平府那条最近的官道。
州府派和县衙合派出的官兵屡次都剿灭不了。
自己的酒水以后要是打通了吴月娘的娘舅——纪忠,也需要先将酒水运到东平府才行,经由东平府出去,运到河北。
便是打不通纪忠的渠道,仅仅将酒水卖到富庶的州府大城,那也是一大笔可持续的收入。
只是现在有龙背山的匪患拦路。
还需要提前着手先处理掉才行。
不过这阳谷县的货物要是想要经由平整宽敞的官道运到东平府,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挂朱家庄的旗帜,那朱家庄位于龙背山东南方向不远处,双方实力旗鼓相当,明面上井水不犯河水。
但暗地里却有往来。
朱家庄基本上等同于龙背山的白手套,只要想过那条官道,朱家庄便明着收客商保护费。
要是不给,没挂朱家的旗帜,那龙背山就明着抢客商货物。
武植当了县尉后,从陈县令嘴里得知这些内情,倒是觉得那朱家庄应该改名朱家镖局才对,虽然北宋现在还没有严格意义上镖局这个概念。
龙背山那些匪患烧杀抢掠,恶行满满,自己现在身为县尉,给买路钱之类通匪的事可不能做。
更别说自己答应了陈县令,要庇护他们陈家后辈不受朱家庄无端欺压,自己以后与朱家庄的关系可缓和不了。
朱家庄横行霸道、嚣张跋扈这么多年,又依仗京官朱勔,定然不会与自己交好,卖自己面子什么的。
所以那龙背山要想法子收拾掉,朱家庄也要收拾掉。
这样才能长久无虞。
念及此处,武植吩咐人将这喽啰绑好带上,等下一起带回县衙受审定罪。
……
……
南岗山匪寨。
大堂内。
哭丧太岁——窦白事坐在熊皮铺就的主位上,与席间几人欢喜痛饮。
今日龙背山的五当家——陶喜来此相邀入伙,他也久闻金甲将军——谢宝来的威名,心慕已久。
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
能投身大寨安身立命,对自己也有利,且龙背山也派人来此相邀数次,诚意十足,窦白事感觉面子要够了,这次没再推却下去。
只待饮完这顿酒宴,便整备人马,收拾粮草辎重、钱粮细软,就这两日便带着兄弟喽啰投身龙背山大寨。
这时,左首下座,满脸脓疮的陶喜端起一碗酒,呵呵笑道:
“来来来,窦哥哥,请满饮此碗,多谢窦哥哥愿意屈尊投寨,只待你来龙背山入伙聚义,弟弟愿让出山寨中这第五把交椅与你!”
窦白事闻言微微一惊,连道惶恐,不可不可。
陶喜摆手道:
“有甚不可?哥哥在西北军营的英名便是弟弟远在山东也听闻过,只要哥哥上了山,那这第五把交椅,弟弟必须让出来给窦哥哥!”
窦白事有些动容,面带感动看着面前这个酒糟朝天鼻,脸上、手上、脖子全是脓疮的——万人嫌,陶喜!
这时,旁边一个身穿红色僧衣的和尚啃了一口手上肥鸡,满嘴流油说道:
“陶兄弟说得不错,我哥哥一杆长枪横于西北军前,震得那些西夏士卒心惊胆颤,不敢越雷池一步。
只恨那种师道有眼无珠,我窦哥哥不过是在延安府要了几个女人,杀了几个蛮汉和恶童,那种师道便要下令缉拿我哥哥,还要就地正法,以正什么鸟军规。
当真可恶!现在多好,咱们兄弟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按尺穿衣服,论秤分金银,岂不快哉!
待上了龙背山,与众多兄弟同乐同饮,更是畅快!”
这身穿红色僧衣的和尚说完,喝了一口前几日抢来的茅台酒,张口啊哈了一声,晃了晃脑袋赞道:
“这甚鸟酒?真是够劲儿!待以后多劫些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