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木街的空气仿佛都浸透了金币碰撞的脆响和蓬勃的活力。生意红火得简直要烧起来,这股热浪不仅席卷了街面上的店铺,更将汹涌的财富与机会泼洒向了四周。建造工坊的锤打声从清晨响到日暮,叮叮当当成了街区新的背景乐;油漆匠、木匠、石匠们个个满面红光,脚步匆匆,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新店开张要装潢,老店升级要改造,橡木街的每一寸砖石似乎都在催促着“焕新”。
这股改造风潮里,最惹眼的莫过于那家新阿卡德风味的小馆子——“无极餐饮”。谁能想到,当初那间门脸窄小、仅容转身的一层铺面,首先依靠那场大火带来的重建风潮和圣教国补贴,得以向后巷扩张,摇身一变成了能摆下十几张方桌的热闹食肆。
如今,食客们的热情简直要把新砌的墙都挤塌了。老板一咬牙,索性闭门谢客小半月,指挥着工匠们硬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又“长”出了两层楼!脚手架还没完全撤下,崭新的雕花木窗和飘扬的彩绸幌子就已经引得路人驻足张望,空气中弥漫着新木料、油漆和迫不及待重新开张的饭菜香。
新阿卡德这个神奇的国度,之前也是提到过,起源于弗拉兹老家百年多之前的那场神秘大爆炸,于是乎,在这家小店里竟奇妙地保留了几分宋明古韵。不是那种华丽张扬的宫廷菜,而是带着烟火气的精致:清鲜的羹汤、讲究火候的小炒、时令菜蔬的清甜……正是这种独特的、融合了历史尘埃与家常温暖的滋味,让它成了镜先生弗拉兹心尖上的私藏。若非要在橡木街维持那份神秘莫测的“镜先生”身份,弗拉兹真想天天大摇大摆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就着街景大快朵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让美食委屈地躺在精致的保温木匣里,穿越半条街的喧嚣,送达他珠宝店后那间安静的鉴定室。
橡木街的人流像涨潮的海水,每日都带来新的面孔。商旅、冒险者、寻找机会的手艺人,还有纯粹被名声吸引来的食客,摩肩接踵。无极餐饮阔气了,自然需要更多人手。今天,当熟悉的送餐时间到来,弗拉兹打开门,门外站着的却不是以往那个步履蹒跚的老头儿。
眼前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一头蓬松的棕色头发像小动物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她手里稳稳捧着那个熟悉的木食盒,眼神清澈,带着一点初来乍到的拘谨和好奇。
弗拉兹接过食盒,指尖传来木质温润的触感,随口问道:“今天换人了?那位老先生呢?”
女孩的声音清脆,带着点新阿卡德口音特有的韵律:“啊,老伯今天腰不大舒服,歇着了。我叫雀,”她微微笑了笑,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刚从新阿卡德那边过来办点事,看到店里招人,就想留下来打几个月零工。”
“雀…”弗拉兹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简单又生动的名字,目光掠过她肩上橡木街特有的、混杂着食物香料与建筑粉尘的喧嚣阳光。又一个被这条街的繁荣卷进来的小小浪花。
弗拉兹将食盒放在珠宝店一个玻璃柜旁,看着雀还没有离开,便开口说道:“那个,小姑娘,餐费的事情不用担心,老板已经跟你说过了,送到我这里的饭菜是月结的。”
雀很礼貌的点点头说道:“是的是的,我知道的,老板跟我说过了,你就是那个很厉害的镜先生。”
雀看着珠宝店的成列,一边回答着弗拉兹,一边继续好奇地张望着。
“那你是还有什么事吗?”
雀摆了摆手说道:“啊不不,我就是好奇看看,妨碍到您了吗?”
弗拉兹倒也不饿,想来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对珠宝首饰这些东西有点兴趣,也是再自然不过了,便嘱咐道:“没事,你随便看,喜欢什么可以讲讲价,我可以做个主按照实价卖个给你。”
如今的珠宝店不过就是个幌子,店里的货品整体偏于中下,所以整条街就数这珠宝店最为冷清,稍微几件具有代表意义,或者确实工艺高超的货物也都是挂着“非卖品”的字样作为展览,提高整体店面人气,所以日子久了,自然也就没多少人来。
再说了,一般人走入一条商业步行街,不就是吃吃逛逛喝喝买买,这样古怪阴冷的店铺,来一次,一般也就不会逛第二次了。
“那倒不用了,我要是有钱,也不会去饭店里打工了。”
雀的手指抵着自己的小嘴,很是可爱地嘟囔着。
“对了,我一直以来都很好奇,你们新阿卡德人的名字,都只有一个字吗?”
雀很好奇地问道:“老板,你对新阿卡德文化很好奇吗?”
弗拉兹点了点头,雀便继续说道:“新阿卡德的文字和阿卡德文字的区别很大,在我们那边,文字不是由一串字母组成,而是一个个方块单字组成,一个字包含的信息就很多了。”
雀这么解释,弗拉兹当然是知道的,那不就是汉字么,包含的信息多是没毛病,可弗拉兹的问题是为什么每个人的名字都是一个字。
一直到现在接触的新阿卡德人,林,冯,万,好吧,虽然万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阿卡德人,而是龙裔混血冒名的,但是新阿卡德人为什么到了艾泽尔这个位面之后,只用一个字作为名字呢。
“可是你们不应该有姓氏吗?你知道姓氏这个东西吗?”
没想到雀这个时候却皱了皱眉头说道:“老板,你可不能说这些,这个在新阿卡德是禁忌呢。”
弗拉兹好奇地继续追问着,雀便解释道。
“据说,新阿卡德人最初来自另外一个遥远的位面,是一场奇怪的爆炸,让他们来到这艾泽尔开始生活。在最初的家乡,有一位被称为‘天子’的人统治着所有人新阿卡德人,但是现在来到艾泽尔之后,新阿卡德人各大族群拒绝新立一位天子,其后的百年时间,新阿卡德便以家族为单位生存,然后逐渐发展出了好几个大的家族,这些家族都是有姓氏的,然后家族和家族之间为了争夺资源,又开始了不停的争斗,几乎是内乱动荡的日子又持续了快要百年。直到后来,有个乐师他站出来,调停了各个家族之间的争斗,并且规定从此以后家族派系之间不可以存在争斗,而所有人在外不得已报出自己的姓氏,只能对外宣告自己的名。”
听到这么一说,弗拉兹则是惊到不行,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离奇的变故,要知道自己老家人对于宗族文化传承这些个观念还是看得很重的,这一下子出了这么些个事情,居然逼迫这群人选择隐瞒自己的姓。
“也就是说,其实你们其实都是有姓氏的,只不过是忌讳,不允许公开出来。”
雀点了点头说道:“对,就算我跑到了圣教国,也还是要尊重我们的传统,老板你知道吗?就算是我最亲的师傅,他也不知道我的姓氏,我也不知道他的。”
这么一说,弗拉兹才突然想到,这小姑娘从新阿卡德远道而来,甚至还要去饭店打工,究竟是为了什么。
弗拉兹直接问道:“雀,你不远万里来圣教国做什么?”
雀回答道:“嗯,我跟我师傅来的,来办点事,师傅说不能随便对人说,所以老板,不好意思了,我不可以告诉你的哦。”
弗拉兹点点头,又问道:“你师傅?他把你留在餐馆里打工,然后就去办事了?”
雀回过头来,稚嫩的脸上笑嘻嘻地说道:“没有,师傅也在打工,不过餐馆老板嫌弃他一身酒味儿,就给他介绍了另外一份工作。”
一身酒味的师傅,弗拉兹突然好奇这两人的组合,于是接着又往下问道:“那你师傅如今在做什么呢?”
雀答道:“他帮经营发展中心工作,目前在街口打扫一下卫生,顺便维持一下秩序。”
雀的话刚说完,一个神情严肃的中年新阿卡德人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弗拉兹望去,这人鼻唇间留着浅浅的胡须,头上还梳着发髻,身材不算高大但脸颊消瘦,手里还拿着扫把,他穿着灰色和蓝色的新阿卡德服饰,脸上还有着浅浅的旧伤,这个装扮,让弗拉兹感觉就特别会用剑。
就在这个时候,腰间的双刀和脸上的镜先生立刻向着弗拉兹说道:“弗拉兹弗拉兹,我们感觉到了,是同伴的气息,是熟悉的感觉,他靠近了。”
弗拉兹听到身上的几件宝物这番反应,自己则立刻运用起力量查探。
一时之间,如水波绽开一样,弗拉兹的力量投射到尽可能大的范围,他感觉到某个宝物的气息正在不断的接近,可是,那绝对不会是这个男人身上的。
“师傅!”
看到那男人进来之后,雀就立刻迎了上去。
那男人对雀说道:“老板说你送餐去了,怎么这么久。”
“师傅是担心雀吗?没关系的,雀就是看看这些珠宝首饰而已,咱们回店里吃饭去吧。”
男人点点头,摸了摸雀的头然后准备出去,他向着珠宝店里的镜先生微微点头示意,说道:“镜先生吗?我听说过您的名号,我叫做索,是刚来这里的。”
弗拉兹一阵冒汗,太典了,徒弟叫做雀,师傅叫做索,是不是他还有个哥哥叫做恩。
吃惊归吃惊,弗拉兹依然是客气地回答道:“没事没事,来了橡木街就是一家人,有空常来玩。”
索这个样子看起来清醒得很,并不是雀描述的醉鬼样子。
“我们不会耽误你们很久的,找到要找的人,打听到要打听的事情,自然就会离开了。”
弗拉兹社交性地笑了两声,又说道:“好的,回头你们也可以给我说说要找的人,我这里每天接触的人很多,能帮上忙一定会帮。”
嘴里这么客套一会儿,让弗拉兹又想起曾经的那个上午,叫做德琳的女邪术师委托自己帮忙,结果最后发现她居然是恶魔领主的仆从,最后甚至还眼睁睁地看着她惨死,不禁还有点唏嘘。
索点了点头,便拉着雀离开店铺。
弗拉兹也顾不上吃饭,准备立刻关上店门去街上继续寻找那踪迹,双刀和面具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说明,突然出现在橡木街的,肯定是迷雾之神的十二件至宝之一。
这段时间每天守着客人等着消息上门,又多方打听那宝物的踪迹,没想到今天在店里居然能感应到,自己一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在刚走出店门的那一刹那,弗拉兹便感觉到那股力量越来越近,他向着街道四周围张望,此刻正是晚餐的饭店,橡木街的人还是很多的。
街道中间有一个带着兜帽的人正在慢慢靠近自己,在息壤的人群里他是如此的不显眼。
但是在弗拉兹独特能力的感应和他自己的直觉双重影响下,这个人仿佛就像是深夜提着灯笼的夜巡人,隐蔽但是又极度引人注目。
那人缓缓走到弗拉兹的面前,他摘下兜帽露出脸来。
居然是个和德琳有着相似特征的男性魔裔,他的瞳孔和眼白颜色反转,头顶微微有凸起的类似于恶魔的角,而肤色则是如火焰般的红色。
在看到传说中的面具之后,那人礼貌的询问道:“你好,请问您是否是橡木街的镜先生呢?”
弗拉兹的力量已经投射了过去,双刀和面具仿佛像是遇到久违的老熟人一样客套的喊着。
“呀,好久不见啊!”镜先生,不是弗拉兹,而是脸上那面具惊奇的喊着。
码头也嚷道:“怀表,你可以说话呢。”
被称呼为怀表的家伙也发声道:“嗯?奇怪了?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我怎么可以和你们这样子交流?千年前在宫殿里,大家不都是只能互相感应么?”
薯条说道:“你面前这小子的能力让宝物可以互相沟通,还可以和他沟通。”
怀表说道:“哦,真是有意思的能力,我得好好研究研究,你们知道的,我都还只能以滴答的节奏声来反馈给携带者。”
弗拉兹暂时没有分神搭理诸位宝物,他还要客客气气的回复眼前这位男性魔裔。
他礼貌地说道:“是的,我就是镜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魔裔轻轻捂着自己的胸口,这模样看着就像是虔诚的在进行某种祷告,他沉思了数秒才又说道:“不,你并不是镜先生。”
弗拉兹一惊道:“啊?你为什么这么说?”
那魔裔淡淡的回道:“先容我为阁下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来自圣山的马修教士,位居紫袍,我还有个不太好听的外号,叫做‘红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