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过手机,接起,温婉的女声响起。
隔得远,江染听不见他们电话里说了什么,只见男人微微皱了皱眉,便转身走向她,说:“抱歉,我还有事。”
“跳伞也跳完了,我先回去了。”
他的脚步似乎格外急切,连江染的回答都没听到便快步跑开。
在他身后,江染缓缓坠下。
周围工作人员惊呼一声,围了上来。
她只道自己是低血糖,但其实,她轻度恐高。
二三十米的高度还能接受,但一旦跳伞这种,她便会抑制不住地流冷汗、眼前发黑。
所以,即使她高中时就想要跳伞,但傅聿烆知道她的身体情况后一直哄着她玩其他的刺激项目。
但现在的傅聿烆失忆了,早已不记得,她恐高的时候,会心脏跳动速度骤降,生不如死了。
她意识模糊,却能感知身边人在做什么。
他们慌乱无措,却又训练有素地把她抬上了担架。
心电图、糖水、呼唤。
但她无法回应,也睁不开眼,只能艰难地喘息,两眼翻白。
她听见有人不解:“她恐高为什么还来跳伞?这不是不要命吗?”
对不起。她在心里向因为她而被造成麻烦的众人道歉道。
高中时候的江染有傅聿烆牵念着,惜命。
但现在的江染孑然一身,她想要死一次,然后重生,放下。
江染在医院醒来时,工作人员刚好推门进来。
“江女士,您可算醒啦,吓死我们了......现在还有哪里不适吗?”
江染摇摇头,看着她手上拿着的照片。
“哦对,这个是你们跳伞时的照片,您看看。”
工作人员把照片放在她手上,调笑道:“真羡慕你们啊,多恩爱啊,就连在万米高空都要耳鬓厮磨,你亲他、他亲你的。”
江染怔愣看着照片,一瞬以为工作人员拿错了,这么亲昵的照片不该是属于她和傅聿烆的。
但上面却又真真实实是他们的模样。
江染凝眸:所以,在她私心亲吻傅聿烆唇角的时候,他正用唇瓣蹭着她的脸颊?
江染因为自己的想法狠狠打了个激灵。
别瞎想了,怎么可能!
“是错位吧。”她说道。
工作人员却不赞同:“哪里是错位呀,我们多机位拍摄,只是选了最好看的角度给你呀。”
“而且看一个人爱不爱你,你要看他的眼睛,你看——”
“您的爱人眼神多柔和啊!”
江染看了一眼便狼狈地挪开视线。
她怕自己再多看一秒,便会自作多情,又再说服自己,她和傅聿烆还有可能。
“对了,您男朋友呢?怎么不来医院陪你?”
江染这时上头的热血才悉数凉下,她把照片放在一旁,不多看:“他去陪他女朋友了。”
“啊?那你......”工作人员神色复杂,尴尬离开。
傅聿烆回到白家,见客厅没人,径直走向厨房。
白浣清正在熬海鲜粥。
浓郁的海鲜鲜味和恰到好处的作料相辅相成,米粥咕噜冒泡,散发出阵阵最原始的食物香气。
傅聿烆看向头发低低挽起,正一脸笑意的女人,走上前,盯着她的手看:“伤口大吗?”
“擦上药包扎好了吗?”
白浣清把手上的手往背后藏了藏,单手拉着他往外走:“你先在外面坐一会。”
又过去半刻钟,白浣清盛着一碗粥出来,放在傅聿烆面前:“快尝尝,做得怎么样?”
傅聿烆见她的表情不像有事,松了口气,端起瓷碗舀了一勺。
“不错。”他说道。
“太好了,我还是第一次做海鲜粥,怕你不喜欢......既然喜欢,那就多吃一点,好歹我为了做这个手上还划了条伤呢......”
傅聿烆细细品味着嘴里的粥,没有说话,在又吃了一口后,他突然站起来,朝外走去:“很好吃,我的事情还没处理完,晚上回来。”
医生来拔了输液针,江染看着自己微肿的手背,思索出院后该去哪里。
她不知道自己这次出国后,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可能一年后,可能十年,也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所以,她想的不仅是和傅聿烆道个别,她还想和这座承载她二十多年记忆的城市道别。
有人从门口进来,江染以为是医生便没留神,直到对方沉默站在旁边足足十分钟,让她忍不住疑惑来人目的的时候,他开口了。
“你恐高。”是陈述句。
“嗯。”
“那为什么不说?”
江染却不想回答,只反问:“怎么又回来了?”
窗外的风吹进来,稀疏的暖意吹散她的长发,有两缕鬓发沾在了唇角,江染指尖去抚。
傅聿烆按捺住指尖的下意识动作,嗓音低沉:“说好的三天时间都归你,我答应了。”
江染为他难得的执拗感到好笑:“走吧,陪我出去逛逛。”
两人没有坐车,而是选择步行。
走过满目琳琅的饰品屋,江染走进去,买了个耳钉送给傅聿烆。
傅聿烆不带耳钉,但他有耳洞,是他高中叛逆期打的。
才打耳洞时,他是带着黑色钻石耳钉的,但后面和江染交往,江染在某次被他的耳钉晃花眼后,吐槽他骚包张扬。
他便也规规矩矩取下了耳钉,穿上了统一的校服,校服纽扣系上了最上面一颗,收敛了所有锋芒,当老师眼里的好学生。
两人继续走。
路过一家连锁奶茶店时,傅聿烆让她等一下,半晌后,捧着两杯常温的奶茶走过来。
周围有很多学生模样的小姑娘,在看见傅聿烆的容貌时第一时间尖叫出声,又在看见他大步走向江染时,变成了起哄。
这一幕,像极了他们高中时候。
每一次傅聿烆从小卖部或者食堂给她买东西时,身边总是少不了羡艳的惊叹。
当时江染既羞涩又骄傲,她有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只宠她一个。
见她笑弯了眼,傅聿烆把常温的奶茶贴上她的脸颊。
“笑什么?”
江染接过,看向他的目光深情而绵长,像是透过他,去看从前的少年,去看那逐渐模糊的热烈青春。
“看见你就想笑,十分欢喜。”她想起自己在日记本上写下的字句,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