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幕,像极了前世方玉凝所看影视剧中,宫里妃子生产的景象。
或者说,不是像。
雨大得惊人,雨水劈头落下。
形成的雨幕,让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
“这里是沈离的记忆?”
方玉凝若有所思,正欲抬步进殿看看,不远处一道浑厚嗓音突然响起,令她止步。
寻声望去,就看见一方四角凉亭下,站着两道身影。
一道身穿藏青道袍,身形潇洒。
一道身着玄底金纹的龙袍,身形伟岸。
雨幕遮掩之下,方玉凝看不清两人面容,只知道是一道、一帝。
“元枢先生,今日寡人请你来,是想请你为寡人这未出世的孩子卜算一番。”皇帝开口,淡声说着。
“陛下想卜算什么?”道人恭敬道。
“寡人不知,先生能算什么,便算什么。”
沉默片刻,那道人才幽幽道:“孩子可有名字?”
“未有名字,先生一并给起了吧。”皇帝又言。
这次,道人沉默的更久了些。
或许是见皇帝有些不耐烦了,道人才再次开口道:“陛下觉得,离字如何?”
皇帝思索片刻,沉声道:“众叛亲离,分崩离析,离字不好,可否换个字?”
道人却是长叹一声,朗声笑道:“换不了,换不了。”
“这孩子来源甚大,身有魔性,一生走不脱一个离字,陛下金口朔言,刚刚不已是将这孩子一生道尽了吗?”
“元枢,你这妖道,当真以为寡人不敢砍了你嘛?”
雨幕中,皇帝怒声而斥,道人却是笑得愈发狂放,赤脚走入雨中。
方玉凝静静看着,正摇头间。
却听得耳边响起一道轻响:“姑娘站在这儿半天,可有想到这离字何解?”
顿时,方玉凝身形一怔。
转头欲看,却是天旋地转。
宫殿变作校场,眼前是十几个少年们着甲而立。
方玉凝的身前,少年们并肩而立,窃窃私语。
“听说了嘛?北疆战事吃紧,徐正庭兵败被擒,将士死伤大半。”
“何止,听说妖族将一断臂送来,以作羞辱。”
“父皇震怒,打算再调高手御驾亲征。”
“徐正庭,可是三弟的舅舅?”
少年们你一言,我一语,突然有一人插话道。
方玉凝转头看去,说话之人同样是一少年,只是年龄要大上众人许多,那人身上所穿甲胄衣袍,印着四爪蛟纹。
沈青,少年的名字,悄无声息的自方玉凝的脑海中浮现。
“正是,说来奇怪,三哥今日怎得没来上课?”
“切,还三哥,马上都要成年了,还是个凝血二层的废物。这样的人,不配做我哥。”
“就是就是,他舅舅是废物,他也是废物。”
少年们愤然说着,似乎是将兵败的怨气,一并撒在了沈离身上。
方玉凝在一旁看着,也逐渐适应了以这种观影的方式,来了解沈离过往的记忆。
在听到少年们所言时,她不禁摇头。
闹了半天,这位反派气运之子,也是废柴流开局。
“尔等慎言,三弟再如何,也是尔等兄长,岂能如此妄加议论。”
“今日对他这般非议,是不是日后也如此对我?”
正当少年们吵的不可开交之时, 沈青再度沉声而言,体内真气爆涌,凝血九层的修为跃然而出,令众人止声。
众人见状只是拱手低身,齐声拜道:“太子恕罪,我等不敢。”
方玉凝看着,仿佛追剧一般,猜测着剧情的后续走向。
“如果沈离是主角,代入沈离的视角,这沈青应该是在立好大哥的人设才对。”
方玉凝蹲在一旁,边说着边用手伸手去戳那沈青的面颊。
却是在交错之时,手指整个穿过。
压根没有实感。
果然,随着她话音落下,沈青用真气将众人托起后,又接着沉声道:“吾非是怨尔等不知礼数,只是三弟不能修炼,是因天生魔性......”
话说一半,沈青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一般,连忙轻咳打断。
少年们心性好动,最是好奇。
被沈青勾起兴趣来,自是一个个想要弄清楚,方玉凝正想看着后续如何发展,眼前画面却是再度跳跃。
一方小亭,一片草坪。
亭中站着一身穿锦袍的少年郎,正捧着一只受伤的燕鸟。
一手拿着药膏,绸缎纱锦,小心翼翼的为其包扎着。
少年的身后,侍女静静候着。
“瑶竹姐姐,这鸟生得好生漂亮,似你一样,就是不知叫什么。”
侍女闻言,娇羞低眉,并未应声,而是伏身轻言道:“此鸟名为黎鸢,乃是象征福运的瑞鸟,能落在殿下手中,说明殿下是个有福之人。”
“只是,殿下现在,难道不应在校场练武吗?为何回来这般早,娘娘若是知道了,恐怕又要责怪殿下。”
“母妃才不舍得呢,况且我练与不练,都无甚作用。那老妖道不是说了嘛,我的武道天赋,自是无人能比,只是还未开窍。”
“他还说,我最好不要开窍,不要练武,否则练得快,死得快。”
少年戏言,身后侍女却是蹙眉,连忙道:“占卜之事,鬼神难测,那元枢先生所说,也未必都对,殿下切莫再胡言。”
“不说这些,母妃近日身体如何?”
“娘娘一切安好,只是忧心南疆战事。”侍女低身,再度恭敬道。
闻言,沈离苦笑:“母妃并非是忧心战事,只是担心舅舅罢了。”
两人正说着,殿中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与咳声一并响起的,还有瓷器在地上崩碎的脆响。
两人闻声朝殿内冲去,一旁方玉凝,也正欲跟随。
眼前却是横生一道无形墙壁,堵住去路。
半空处,似有一大笔落下,洋洋洒洒写出几个水墨字来。
“兰催玉折,年十四,亲离。”
方玉凝抬头看字,却见那字迹落在身前,再度将眼前事物逐一替代,定睛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殿中,就站在沈离身旁。
而此刻,沈离正跪在榻前,他双手紧握着那只从纱帐中伸出的手来,满脸悲色。
而透过那纱帐,方玉凝也隐约看到一面容憔悴的女子,她好看的眉眼微微闭着,有些发白的唇角带着些血迹。
口齿微张间,只是一遍遍的轻声呢喃着:
“离儿,娘知道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但以后你要凶一点,恶一点,好好保护好自己。”
方玉凝微微低眉,看向了跪在榻前的少年。
少年小脸发白,听着母亲的叮嘱,只是不断的点头,哽咽的说不出半句话来,任由着泪水从脸上落下。
随着画面的不断收缩,在方玉凝的眼前又化作几个字出来。
“谨妃薨,葬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