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江将军还没有理清头绪,东宫的秦公公已至正厅请人了,
他缓缓起身,衣袖轻拂间带起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行至门前,他又缓缓抬头驻足回望,
目光复杂地看向云姨娘:“你可想清楚了?如儿若真入了安王府,往后是福是祸,可就全凭她的造化了。”
毕竟安王府的富贵,可不是那么好享的,如儿的性子怕是要吃亏的。
云姨娘却微微一笑,眸底闪过一丝决然:“老爷放心,如儿性子柔顺,最是懂得审时度势。”
她向前半步,压低嗓音:“妾身都打听过了,安王妃近来玉体违和,对后院之事并不上心,要是如儿能得宠,对咱们将军府也是好事一桩。”
“唉,罢了,但愿如此吧。”江将军深深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江念一从宫里回来已是傍晚,马车在将军府门前缓缓停下,
车帘半卷,君莫卿执起她的手,温热的掌心握着她微凉的指尖:“进去吧,回去好好歇着。”
江念一抿着唇,眸中带着不舍,指尖悄悄勾住他的玉带:“等过几日,我再进宫寻你。”
侧妃一事未过,安王耳目众多,为避免横生枝节,两人不得不谨慎些。
他挑起嘴角,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等侧妃风头过去,我便去求圣旨娶你回府。”
她脸蛋微微泛红,轻轻颔首:“嗯,我先进去了,你回程路上也小心些。”
说完,她缓缓起身,素手才掀开车帷,忽觉腰间一紧,君莫卿扣着她后颈,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啄,随后低笑着松开:“去吧。”
江念一只觉颊边烧得厉害,唇上残留的温热让她无意识地抿了抿。
“我...我先回了。”
话音未落,便急急起身,踩着车辕跳下马车。
夜风迎面拂来,将滚烫的面颊吹凉几分,她提着裙裾快步拾阶而上,却在朱漆大门前鬼使神差地回眸,
马车仍静静停驻在那,夜风掀起车帘一角,恰好露出他含笑的眉眼。
她慌忙扭过头去,却掩不住唇角偷偷漾开的弧度。
刚回到听竹小院没多久,江若如便带着一身珠光宝气闯了进来。
“稀客啊。”江念一搁下茶盏,抬眼打量这个素来不对付的妹妹。
得知江若如要替自己嫁入安王府,她眉梢微挑,忽然觉得眼前这张骄纵的脸也不那么碍眼了。
江若如纤指轻抚鬓边金簪,流珠金簪随着她的动作叮咚作响。
她刻意将腕间那两抹翠色往前送了送:“姐姐瞧这金簪可还入眼?”
眼波流转间又补了句:“这翡翠镯子倒是难得,想来姐姐平日里怕是没见过这般成色的。”
在烛火映照下,那镯子确实泛着盈盈水光,难得的稀罕物。
江念一挑起眉,眉尖微动,看着她这副炫耀的模样,方才那点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不过念在替嫁的情分上,总该给几分薄面。
她唇角勉强牵起一丝弧度:“妹妹的首饰当真精致,这般贵重的物件,我确实...头回得见,呵呵。”
江若如闻言,下巴抬得更高了,她故意晃动手腕,翡翠玉镯相击,发出清越的声响。
“姐姐有所不知,这都是安王府送来的聘礼呢。”
她以帕掩唇,眼尾却高高挑起:“若如抢了姐姐的侧妃之位,姐姐...该不会介怀了吧?”
“呵呵——妹妹姿色过人,我怎会介怀呢。”
怎么可能会生气?自己巴不得你赶紧嫁过去,只求你千万别反悔啊!
江念一心中暗笑,面上却装出一副羡慕的模样,就连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艳羡,
“姐姐我命苦,没有妹妹好福气。”
“姐姐明白就好。”江若如红唇微勾,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如今她姨娘已是将军府正室夫人,她再也不是那个要仰人鼻息的庶女了。
自己被她江念一压了这么久,这一刻终于可以抬起头俯视她了。
看着江念一温顺的模样,江若如只觉得胸中郁气尽散。
她慢条斯理地抚了抚鬓角,故意在屋内缓步而行,裙摆扫过之处,珠翠轻响,全身上下乃至表情都在炫耀。
江若如长指划过案上素白茶盏,尾音拖得绵长: 姐姐这听竹小院,还是这么素净啊。”
她眼波流转间将屋内陈设扫了个遍,唇角噙着几分矜傲,“听说安王府可比这奢华多了,听闻连丫鬟用的茶具都是上好的青瓷呢。
听了这话,江念一睫羽微颤,险些没压住眉梢的抽动,
江若如能不能把自己没见过市面的丑样收敛一点啊,这副暴发户的嘴脸,当真叫人牙酸。
江念一执壶斟茶,水声淙淙间,她挑起眉梢看向江若如,
“妹妹日后飞黄腾达了,可要记得提携姐姐啊。”
江若如见状,心头快意更甚。
她故作姿态地轻叹,帕子掩着唇角嘲道:“姐姐放心,虽说这泼天的富贵落在妹妹身上,总不会叫姐姐太委屈的。”
江若如忽又展颜一笑,眼底却透着几分刻薄:“姐姐且宽心,待妹妹入了王府,定求王爷为姐姐觅个合适的好姻缘。”
“合适”二字被她咬得极重,言下之意,无非是想给江念一随便指个低贱人家,彻底踩她一头。
江念一心中讥笑,面上却露出感激之色:“那...就多谢妹妹了。”
一个侧妃有什么好高兴了,还想给她指婚事?
“妹妹可还有吩咐?要是没其他事,我要休息了。”她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再让她得瑟下去,自己保不准真会动手,到时她要是鼻青脸肿的上花嫁也不好看。
江若如见她这般伏低做小,终于心满意足,广袖一甩,满头的流珠金簪叮当作响,踩着细碎的步子扬长而去。
檐下的风灯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活像只开屏的孔雀。
“小姐,”丫鬟阿夏看着江若如离去的背影,满脸忿忿,
“二小姐这般作态,未免太过分了,她抢了您的侧妃之位还敢上门炫耀,小姐您都不生气吗?”
“我又不喜欢那安王,她喜欢就给他好了。”江念一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
忽的想起方才君莫卿临别时那个蜻蜓点水的吻,耳尖又不由微微发热。
“阿夏——”她忽然回头笑吟吟看着阿夏:“你家小姐也想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