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了眼契书,让小福子交还给了沈霜月,笑着说道:“孤自然满意,有这些粮食,可是帮了朝廷的大忙。沈娘子,你这次可当真是让孤刮目相看。”
沈霜月笑了笑:“殿下谬赞,不过骆家这么大动静运送粮草,恐怕瞒不住有心之人。”
裴觎在旁说道:“本也没有想要瞒着那些人。”
他替沈霜月放下的杯中添了些牛乳花生汤,才继续说道,
“户部动静太大,哪怕有李瑞攀遮掩着,也隐瞒不了多久,况且派去打探消息的皇城司暗探,也差不多快要送消息回来了,就算骆家那边没有动静,这事也会闹的人尽皆知。”
太子坐在那儿皱了皱眉:“北地的事情,跟太后和魏家有关系吗?”
“没有。”裴觎淡声道:“至少是和太后没有。”
他虽然和魏家有仇,但从不会小瞧了魏太后。
那日李瑞攀进宫之后,明明景帝封锁了所有消息,外间人也根本打探不到御前的事情,可是魏太后依旧还是第一时间猜到是户部出了问题。
她不仅传信出宫让魏广荣他们打探户部的消息,还让人暗中查探京中和户部相关的民生之事。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能精准猜到问题出在哪里,还以极快的速度就做出应对之策,这般敏锐,绝非常人所能及。
裴觎朝着太子说道:“我派人前往北地之后,太后那边也派了人去,一路打探消息,估摸着和皇城司的人会前后脚回京,如果北地灾情是和太后有关系,她不会到现在都还没半点反应。”
明知皇城司动手,消息遮掩不住,却无半点应对,这不像是魏太后的风格。
“至于魏家……”
裴觎皱了皱眉,“魏广荣应该不会贪图这一时之利,给魏家留下后患。”
魏广荣已经位极人臣,又有太后掌握半边朝堂,魏家枝繁叶茂到盘踞朝堂,甚至因为二皇子的缘故已经隐隐威胁到景帝的皇位,之前动了盐税就足够让魏家损失惨重,而且盐税和北地灾情不一样。
盐税之事爆发,顶多让魏家损失朝中助力,虽与民争利,祸害了一些人,可更多的还是官场上的贪腐,牵扯到的也多是皇亲权贵。
可是北地灾情一旦爆发,殃及的可是无数人命,一旦魏家牵扯进去,到时候那是会声名尽毁,人心尽失,就算是景帝因此问罪魏家都难以反驳,搞不好就连魏太后也得折进去。
魏家虽不像是沈家那般,是百年传承的底蕴,但也不至于贪图这些利益。
魏广荣没有这么短视。
太子闻言忍不住眸色微沉:“不是太后,也不是魏家,那朝中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能耐,勾结地方官员欺上瞒下闹出这种事情?”
裴觎目光冷凝:“不管是谁,早晚会露出马脚。”
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北地冲突既起,他们乱了那人的打算,那么多粮食砸在他手里,总有会坐不住的人露头。
届时各方人都盯着北地,就算是藏得再深也休想瞒得住。
太子抿抿唇:“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那人实在是可恶!”
拿无数人命来谋利,就算是千刀万剐都难以赎罪!
太子端着茶杯想要喝口水,可递到嘴边,瞧着里头颇为寡淡的茶水,再嗅着沈霜月那边放在炉上闻着的甜香,本就郁郁的心情更堵了。
他将茶杯放在桌上,朝着沈霜月说道:“等骆家开始运粮,朝中这边也应该有消息了,虽说到时候不惧,可能瞒一日还是尽量瞒一日,免得有人在运粮途中作梗。”
那么大批量的粮食,从南北上途经数个州府,想要动手脚并不是难事。
沈霜月点点头:“殿下放心,我会告知骆家,让他们小心。”
她迟疑了下,才开口说道,
“殿下,民女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太子说道:“有什么不当问的,你说。”
沈霜月道:“北地的事情,殿下是想要等皇城司消息回来之后,坐等朝廷这边察觉揭穿,还是想要主动让人揭破?”
太子有些诧异看她,似是没想到她会开口问这个。
沈霜月连忙说道:“若是殿下不方便告知,便当民女没问。”
“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太子说道:“孤是想要让你父亲出头,来挑穿这事。”
“今日孤与他见面时,他似乎是察觉到不对,主动与孤提及让孤查探北地的事情,孤便顺势跟他说了这事,御史台掌管朝中口舌,他们上折子再合适不过。”
沈霜月闻言没说话。
旁边裴觎看着她:“怎么了?你有别的想法?”
沈霜月迟疑了下,才轻声说道:“沈家固然是合适,但是沈敬显已居御史中丞之位,就算上了折子捅穿此事也不会再更进一步。”
“沈家如今已经足够高了,与其推着沈敬显来出头,让太后他们确认沈家投靠了殿下,殿下为何不另推一人出来。”
太子挑眉:“你的意思是?”
沈霜月道:“朝中归于太后的朝臣太多,就算未曾依附太后,摄于魏家之威,殿下想要拉拢也是极为艰难,而且如今朝中皆是温吞之人,就算如御史台这般掌管朝中咽喉、督管朝堂的地方,里面的人也没有太多血性。”
“殿下重用沈敬显,未必能得到您想要的局面,与其如此,为何不寻些新鲜血液注入其中,和沈敬显这般被胁迫不得不依附的人相比,完完全全效忠于您的,岂不是更好?”
沈霜月说话时吐字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至极,而且一边说话,还在一边留意太子神色。
见他面上没有不愉,甚至还听的认真,她才继续说道,
“这一次北地灾情,不管幕后之人是谁,对于太子殿下来说都是一次机会。”
“与其将这事交给沈家去办,殿下为何不寻一人,将这功绩给他让他扰乱朝中局面,而且,虽说眼下裴侯爷说此事与太后、魏家无关,但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定。”
“京中朝臣多圆滑,一旦牵扯到太后和魏家,为势所迫最后极有可能会服软,殿下何不找一个硬骨头来,这样不管北地灾情的事,是何人幕后操使,都定能让他自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