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逸群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银针,狠狠刺向三位至亲的心。王文娜听完,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空力气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远方,眼神里没有任何焦距,她的身体晃荡几下后直挺挺向后倒去。幸好李俊眼疾手快,在一旁扶住她。
“阿娜!阿娜!”
奶奶吓得魂飞魄散,扑过来掐王文娜的人中,嘴里还哭喊着王文娜的名字。爷爷则是站起身,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痛而扭曲,他举起颤抖的手指着门外,喉咙里发出风箱破漏般的声音,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老泪纵横。
一时间,屋内被巨大的悲恸和无法接受的震惊所笼罩。哭声、呼唤声、沉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翁逸晴抱着昏迷的母亲,看着几乎崩溃的爷爷奶奶心如刀绞。她知道她说出了最残忍的真相,但她也知道这真相,必须由他们来共同面对。隐瞒只会让仇恨在暗处滋生,让悲伤永远无法真正宣泄。
姚寅笙、李俊、陆翊静静地尽所能帮忙,没有打扰这悲伤的一家人。阳光透过窗户,照亮屋内飞扬的尘埃,也照亮那无法言说的至亲背叛的深沉痛苦。
翁逸晴一家接下来的路会很艰难,但至少真相已经大白,凶手即将伏法。这个饱经创伤的家庭或许能在彻底的痛苦与绝望后,寻找到一丝重新站起来的曙光。而姚寅笙能做的已经做完,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与亲情慢慢抚平的伤痕吧。
真相的残酷,如同一场毫无预兆的冰雹,将翁逸晴家中最后一丝勉强维持的平静彻底砸得粉碎。王文娜在极致的悲愤与打击下昏厥过去,随后来清醒过来,人却像是被抽走魂魄,眼神空洞地躺在床上不言不语,只有偶尔滑落的泪水证明她还活着。爷爷奶奶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十岁,爷爷坐在堂屋的椅子上,腰背佝偻得更厉害,浑浊的眼睛望着门外久久不动,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奶奶守在王文娜床边,一直握着儿媳冰凉的手,无声地抹着眼泪,那压抑的啜泣比号啕大哭更令人心碎。
家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悲伤与死寂,再也无力招待和感谢姚寅笙三人。翁逸晴强忍着心中的剧痛撑起几乎被抽空力气的身体,她将姚寅笙三人送到院门口。清晨的阳光照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映出眼底深重的青黑和未干的泪痕。
“姚大师,这次,真的很感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们家可能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
翁逸晴从一个旧钱包里取出一个薄薄的信封,双手有些颤抖地递给姚寅笙:“这是我平时省下来的一点积蓄,还有之前实习攒的钱,虽然不多,但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们一定要收下。”
姚寅笙看着那薄薄的信封,又看了看翁逸晴那强撑着的坚强,没有推辞,平静地接过那个信封。她知道,此刻接受比拒绝更能让这个女孩心里好受一些。
姚寅笙看着翁逸晴的眼睛,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力量,“真相往往伴随着痛苦,但唯有面对,才能真正解脱。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你母亲和爷爷奶奶现在是最需要你的时候。好好照顾他们也照顾好自己,活着的人总要带着逝者的期盼继续走下去。”
翁逸晴用力地点头,“我知道......我已经打算跟学校和实习单位请长假,在家里陪妈妈和爷爷奶奶一段时间。你们放心,我会撑下去的。”
姚寅笙见她眼神中虽有悲痛,却并未失去支柱,反而有种历经磨难后破土而出的坚韧,便不再多言,只是鼓励性地拍拍她的肩膀,“保重。”
告别翁逸晴,姚寅笙三人驾车返回首府市。车窗外,小城的景象飞速后退,最终变成高速公路两旁单调的田野和远山。车内一片沉默,连平时活泼的陆翊也显得有些蔫蔫的,显然还未从那个家庭悲剧的氛围中完全脱离出来。
回到首府市已是午后,城市的喧嚣与热浪扑面而来,与那个被悲伤笼罩的小城形成鲜明的对比。将李俊和陆翊送回酒吧,姚寅笙独自驱车回到山渐青的别墅。推开家门打开空调,不多时,凉爽的空调风和熟悉的淡淡檀香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小黑迈着优雅的步子从沙发上跳下来,蹭了蹭她的裤脚,淡黄色的瞳孔带着慵懒和关切。奶茶也摇着尾巴凑过来,发出呜呜的亲昵声。
姚寅笙弯腰摸摸它们的头,感受着掌心下温暖的毛发和生命的活力,心中那团因目睹人性之恶而凝结的寒意稍稍融化了一些。
接下来的日子,天气一天热过一天。六月的首府市彻底进入盛夏的节奏,灿烂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空气仿佛被点燃扭曲蒸腾着。除非必要,姚寅笙是不会出门的,她享受着别墅里的阴凉与清静。小黑更是彻底化身宅猫,整日趴在空调风口或阴凉的角落,连最喜欢的飘窗都懒得去。奶茶虽然精力旺盛些,但在这样的酷热下,也多数时间摊在冰凉的地板上吐着舌头。
在空调屋内姚寅笙乐得清闲,每日里不过是看看书或者纯粹地发呆,放空自己。翁逸晴家那桩事带来的沉重感,也在时间的流逝和日常的平静中慢慢沉淀。
到了六月底的一个下午,窗外知了叫得声嘶力竭,灼热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依旧将室内映得一片明亮。姚寅笙正窝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一本关于电影消息的杂志,手边的冰镇苏打水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兀地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好久没有陌生人往自己手机上打电话了,看来应该又有生意上门了。姚寅笙按下接听键,“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