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荒驿鬼事
从石台上坠落，路渊身影消失于八苦时狱核心处。
再睁眼，星移斗换，已是另一方天地。
零落残星缀于夜空，凸月在天。
云朵急走，其暗影在地上窜的飞快。
抬头遥望，月亮雾蒙蒙的，路渊心里有些期待。
毛月亮好啊，今夜总不会过得无聊了。
顺着坑洼的官道前行，路渊的念力在身周飘荡。
散步般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凭借着超强武者的眼力。
路渊看到一处破败的驿站。
就是驿站前方路右边几百米处有一个小小的土坟。
不咋吉利。
走近驿门，风吹日晒的驿站有些破败。
幸好是青砖灰石板和木结构，大体上还算完整。
驿站的木头站牌就在路渊脚跟前儿。
只剩下驿字那半块。
最近都在唐代的墟界里打滚儿，这一看就知道是唐代建筑。
这地方不用猜路渊也知道是哪儿。
马嵬驿呗，还能是哪里？
步履不停的路渊一直向后，走过门、庭、厅等建筑。
路大馋虫直奔后堂，念力扫荡在后堂找见厨房。
念力从四周向中央聚拢，一颗篮球大小的尘土球被扔出门外。
掏出家伙什和酱料，路渊在原地直接铜锅涮肉。
吃得不亦乐乎。
时不时拿起刀葫还灌几口好酒，不同滋味的酒轮着来。
时间在狂吃海塞中过去。
直到月至中天……
大雾弥天，从四周涌向驿站。
月晕天风雾不开，怪异鬼神如蝗来。
从驿站上空看去，四周迷雾滚滚。
携带着尖叫声、马蹄声、呵斥声，雾里灯火通明。
似有千军万马，就是看不清脸。
大雾如同结界，雾后之人看到的和驿站中路渊看到的完全不是一个景象。
薄薄的雾层阻隔现实与虚幻。
直到四周大雾在马嵬驿中聚合成一团。
又在暴裂无声中炸开，向四周而去。
迷雾散尽，驿站样子大变，突兀间外面人声鼎沸。
路渊所在的厨房里，一下多出两个庖丁。
外面的天色也突然变成日头高起的中午。
“哎呀！”
一声尖叫，两个厨子吓个半死。
“小兄弟你又是谁，何时来的这后厨！”
路渊好似惊讶的说道：“这话，该是我问你们才对吧？”
两厨子和路渊同时指着对方，说道：“难不成？”
两厨子：“你是妖魔？”
路渊：“你们是鬼怪？”
人鬼两相见，人鬼俱惊骇。
就在三人对峙之时，外面的军队冲进了厨房。
他们第一反应不是去找睡觉的地方，而是厨房。
路渊就知道，这必定是一支饿军。
冲进厨房后，火锅的香味立即吸引了这帮军人的注意。
他们眼睛一凸，随之而来的是肉眼可见的迫不及待。
后面闻到香味的兵卒们立即向前挤来。
生怕抢不到一点，唾液在他们嘴里疯狂分泌。
路渊见此情景，往后一退。
士卒们的抢夺立即引来一个着甲的将军。
其身旁还跟着几名宦官。
“抢什么？把吃的端过来！”
“陛下和贵人们疲乏饥饿，先让贵人们吃！”
不懂事的小太监语气蛮横的就要带走厨房中的所有食物。
尤其是那香气扑鼻的火锅。
士兵们齐齐沉默，恶狼一样的眼神瞪着对方。
小太监惶然，不敢上前，知道自己犯了众怒。
怕被一刀砍死。
逃难途中，死了可不就是白死嘛！
老宦官上前，反手一记响亮的耳光，啪的打在小宦官脸上。
小宦官稚嫩的脸上出现血色的巴掌印。
嘴角溢出一缕殷红。
“竟敢如此对待忠勇之士，反了你了！”
老宦官勃然大怒，只是那一巴掌抽的相当及时。
说罢，见士卒们的情绪缓和下来。
老宦官眼有泪色，悲呛道：“高某知诸位皆是赤胆忠心之辈，也知饥馑难捱！”
“只是陛下欲巡狩巴蜀，连番赶路，多餐未食，再下去恐圣体有恙。”
“希望诸位念朝廷难处，下午启程，必有忠良襄助。”
“不会让忠臣饿着肚子。”
一番话连打带削、软硬兼施，路渊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这就是历史上能宦高力士的水平吗？
高力士说罢，看着龙武大将军陈玄礼。
陈玄礼见此，躬身说道：“高大夫言重，忠君辅国，保护陛下实乃禁军职责。”
“晚间自有父老犒劳王师，大夫且自去。”
高力士闻言，急匆匆端着路渊的火锅向玄宗所在之地去了。
剩下几个宦官也架着挨巴掌的蠢货匆匆离去。
现场一时只剩下陈玄礼、士卒们、两个厨子和路渊。
士卒们眼眶红红的，猛吸原地留下的香味。
谁能想到昔日长安城精锐的禁军如今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陈玄礼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两个厨子和丰神如玉的路渊。
问道：“那暖锅是谁做的？”
两个厨子小声道：“军爷，可不是我们，是这个妖魔做的！”
陈玄礼头皮一麻，看向路渊。
经过两厨子提醒，他才发觉路渊衣衫古怪。
无须短发，不是大唐常见的装扮，反而像个蛮夷。
可蛮夷又哪来这般俊美的容貌。
“你是何人？”陈玄礼持刀在手，喝问路渊。
余下士卒虽然饥饿，也纷纷持刀驾弩在手，对着路渊。
皇帝出逃，陈玄礼不敢大意，任何威胁都得扼杀。
察觉到对方的杀意，路渊陡然发难，一脚踹出。
陈玄礼只觉巨力袭来，身子飞起数米。
其他士卒被念力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有趣，一群死人说我是妖魔！”
再回首，禁军们发现路渊已经从原地消失。
陈玄礼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大叫道：“不好，快保护陛下！”
带着士卒们冲着玄宗所在跑去。
万一刚才那妖魔在吃食里动手脚，陛下危矣！
陈玄礼集合中军，朝着玄宗房间而去。
到达时，玄宗房间中女声不绝于耳，分明在唱曲。
士卒们甚至看到三位绝色女子正在舞蹈的身影映在窗柩上。
陈玄礼急匆匆的跑到门口，喊道：“保护陛下！”
高力士一干宦官大惊失色，分着走进不同房间通报。
不多时，仅穿诃子的贵妃、虢国夫人和韩国夫人从玄宗房间中跑出。
七十岁的李隆基惊魂未定喝骂着陈玄礼。
在天空中看到这一幕的路渊毫不惊讶，唐代皇帝的基本操作了。
及至小宦官从杨国忠的房间里端出火锅。
士卒们心里的怨气攀升到顶点。
陈玄礼卑躬屈膝赔礼后，贵人们冷哼一声又进入房间。
古井无波的走回自己住处，陈玄礼神色幽幽。
他想起前几日太子心腹李辅国的话：“陛下，终究老了！”
陈玄礼心中发狠，微不可察的自语道：“陛下，你终究是老了！”
随即，就有亲兵进来，对陈玄礼一顿耳语：“吐蕃使节告状，杨相欲为使节惩处儿郎们！”
接下来路渊看到的，如同快进。
马嵬兵变，贵妃被缢死。
杨家人被赶尽杀绝，虢国夫人带着其余杨家人衣不蔽体的逃跑。
七十岁走路都得拄拐的李隆基随着大雾匆匆来，又随着大雾匆匆去。
唯留土包新坟，还有驿门上悬挂的杨国忠头颅。
雾气将散未散之际，路渊瞧见头颅化为泥面哀嚎，怨念冲天。
新坟毫无动静，驿站院落中死者睁大双目，似乎在哭诉。
六军不发无奈何，婉转娥眉马前死。
此刻月光澄明，照的大地银灿灿一片。
八苦时狱，这里是代表老的那一层，不仅再说一个帝王的苍老。
也在说偌大的唐朝，即将老去死亡。
这一层，是虚幻与真实叠加的循环，路渊坐在驿站大门顶。
他在想，为何这一层是这样呢？
粗暴简单的时间循环不好吗？
及至孤坟无名的石碑上，闪过一缕月光。
凉风拂过后颈，路渊隐约间猜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