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意味着放弃回归系统空间，一旦此界出现不可预知的灾难，或者她自身出现意外，小乖将再无退路。
离开？意味着抛下此刻重伤虚弱、为她舍弃一切的墨渊，抛下这个她已经投入了真实情感、经历了生死与共的世界，回到那个永恒流转、却终究如同过客的系统空间。
她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握住了墨渊冰凉的手指。
墨渊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努力抬起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尽管虚弱，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褪去所有魔性、清澈见底的眼眸里，映出她挣扎的面容，没有催促，没有祈求，只有全然的信任与等待。
等待她的选择。
“澜儿，”他终于轻声开口，声音依旧微弱，却字字清晰，“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不会怪你。”
他顿了顿，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微笑，“能遇见你，能为你做这些……我这一生，已然无憾。”
这句话，比任何挽留都更有力量，像一根最柔软的刺，精准地扎进了林澜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无憾？他怎么可以无憾！
她还没有陪他看遍人间烟火，还没有带他尝遍世间百味，还没有和他一起，走过那漫长而平凡的、属于普通人的一生。
他舍弃了永恒的力量与尊荣，换来的，不该是这样一句“无憾”，而应该是实实在在的、有她参与的、充满琐碎与温暖的未来。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权衡、利弊、对未知的恐惧，如同阳光下的晨雾，骤然消散。
林澜低下头，在墨渊因失血而略显干裂的唇上，印下一个轻柔却无比坚定的吻。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扫过苍玄老祖，扫过清玄，最终，深深地、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灵魂般，看着墨渊。
她绽开一个含着泪，却无比明亮、无比释然的笑容。
“我哪里也不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破釜沉舟的决绝，在这片寂静的废墟上清晰回荡。
“我的选择，就是我的心。”
“它留在这里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有某种无形的枷锁轰然断裂，又有某种更深刻的联结悄然建立。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却带上了一丝奇异的、仿佛人性化的柔和韵律：
【选择确认。】
【任务者林澜，主动放弃脱离机会。】
【启动最终灵魂锚定程序……】
【锚定坐标：S-008号仙侠世界（九霄玄荒）。】
【锚定核心关联体：墨渊（已更名绑定：阿渊）。】
【灵魂融合度固化……世界法则适应性永久调整……系统次级权限开放……】
【叮！锚定成功。】
【恭喜你，林澜。从此，此方世界，便是你的‘家’。系统精灵‘小乖’将与您共同驻留，基础功能维持，高阶穿越权限关闭。祝您……生活愉快。】
“喵……”
一声带着无比复杂情绪的、长长的猫叫声在林澜意识深处响起。没有抱怨，没有恐惧，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以及浓浓的、依恋般的温暖。
“宿主……不，澜澜，”小乖的声音不再是纯粹的电子合成音，似乎也多了某种真实的质感，“我们……回家了。”
回家了。
是的，这里就是家了。有他，有小乖，有这片她为之战斗过、也即将在此生活的天地。
林澜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之间，那层始终存在的、若有若无的隔膜感彻底消失了。
空气的流动，灵气的雀跃，脚下泥土的气息，甚至远方隐约传来的、战后重建的喧嚣……一切都变得无比真实，无比亲切。
她看向墨渊，发现他也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积聚，最终化为晶莹的水光，沿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
那是魔尊墨渊，千年未曾流过的眼泪。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回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
苍玄老祖将一切看在眼中，最终，那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近乎欣慰的笑容。
他点了点头，对清玄道：“清玄，安排一处清净安全的院落，让他们暂住修养。所需药物，从天枢宗库房直接调取，不必吝啬。”
“是，老祖。”清玄郑重应下，看向林澜和墨渊的目光，也彻底化为了平静的祝福与守护，“林澜仙子，墨……阿渊道友，请随我来。”
他不再称呼墨渊为“魔尊”或“阁下”，而是用了“道友”这个最平等、也最契合此刻身份的称呼。
林澜搀扶着几乎无法自行走动的墨渊，在清玄的引领下，缓缓离开这片承载了太多血火与抉择的废墟。
夕阳的余晖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断壁残垣上，有一种沧桑过后的宁静。
然而，就在他们身影消失在废墟尽头不久。
那片冥煞最后湮灭的虚空，那一点曾悄然隐没的、绝对黑暗的微光，如同沉睡的毒蛇睁开了眼睛，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随即，一缕比发丝还要细微千万倍、近乎无法被任何现有手段探测到的、蕴含着纯粹“归寂”意念的黑色丝线，无声无息地。
朝着林澜和墨渊离开的方向，悄然飘去，最终，没入了墨渊因为重伤和逆转道基而变得极其不稳定、近乎不设防的识海最深处，隐匿不见。
天空，最后一缕霞光敛去，暮色四合。
新的生活即将开始，但阴影，似乎并未完全散去。
镇魔城西侧，一处隶属于天枢宗名下、环境清幽、布设有层层净化与防护阵法的独立院落，成了林澜和墨渊暂时的栖身之所。
院子不大，但亭台楼阁精巧，引了一股活水形成小小池塘，几尾锦鲤悠闲游弋。
院中栽种着数株年份久远的灵木，枝叶间灵气氤氲，有助于伤势恢复。
这里远离城中喧嚣，也避开了战后各方势力交织的复杂区域，显然是清玄精心挑选的结果。
墨渊的伤势极重，远非一颗“九转还魂丹”能够痊愈。道基逆转带来的本源创伤，以及之前为林澜挡下一击、散尽魔元留下的暗疾，如同跗骨之蛆，纠缠在一起，几乎掏空了他生命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