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不如先听听这位少年的想法。”
明九华听完，看向站在另一边安静自然的两名少年，神情淡然，不怒自威：“你且说来听听。”
游不归飞快地看了眼云散，示意她保持安静，不要出头。
刚刚那一幕他们二人都看在眼里，游不归心知这又是一个能够发现云散身份的修士。
他走上前的两步，心里已经有点后悔了。
当初在城门外，他就应该当机立断，打晕云散强行把她带回去，也不至于到了现在，时时刻刻为她的安危担心。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二人为了防止白青认出他们，特意用衣服蒙住了脸，刚好可以借害怕染疫的借口，避免他们靠近接触。
游不归向几人行礼后，压低声音微微改变了声线，道：“小民知罪，小民并没有直接的治疫之法，但小民天生百毒不侵，不管是何种毒药，吃了都不会致死，因此愿意为此献身，以身试药。”
白青眸光一闪，微微坐直了身，静静看着他。
明九华敲了敲桌面，暗暗打量了他一番，缓声道：“此事当真？”
游不归垂首道：“小民一介良民，绝不敢拿性命戏言。”
明九华眼神示意桀骜少年：“阿瑾。”
阿瑾轻巧一跃，抱着剑跳到游不归身前，反手摸出两个白色瓷瓶，冷声道：“我这有两瓶药，一瓶毒药一瓶解药，中毒者会在三息之内浑身泛紫，口吐白沫而死，但死后十息之内服下解药，都能救活，你吃一粒看看。”
游不归早知有这一环节，眼神毫无波动，伸手去拿。
但少年却缩回了手，退后三步道：“你且把面罩取下，不然怎么看你中没中毒？”
游不归撸起衣袖露出手腕，沉声道：“小民面容残缺，恐惊了仙人贵眼，若是要查看是否中毒，看我手腕即可。”
阿瑾冷笑一声，伸手去抓：“我今儿个偏要让双眼惊一惊。”
他的速度太快，游不归眼睛看到了，身体却来不及反应，电光火石之间，云散闪身来到游不归面前，伸手拦住阿瑾。
游不归心中一震，始终没有半点情绪的双眼终于泛起波澜。
他又气又急。
不是叫她好好待着吗！
阿瑾退后一步，大笑一声：“好一个一介良民。”
说着脚尖一点，单手成爪，飞身又朝二人扑来。
云散心下叹气，出手却简单利落，将阿瑾渐渐认真的攻势一一化解。
“我们姐弟二人不过是想赚点钱财，顺便做点善事积点功德，小仙人何必执意为难？”
阿瑾紧紧盯着她，没想到自己堂堂天行宗剑修，身负天才之名，居然在最基础的身法上不及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
他手指搭上剑柄，周身灵气波动，眼神凌厉。
“够了。”白青突然道。
“明九华，这就是你们天行宗的弟子？比不过就要拔剑？”白青嘲讽道，“对一个面容残缺的凡人少年步步相逼，真是大开眼界。”
阿瑾回头不忿道：“我知白青尊者对我们天行宗心有怨怼，但也不可强行说理，他们二人来历不明，不敢露面，刚刚更是道出不明动机，还不能好好查看一番吗？”
白青看也不看他，只对明九华淡声道：“以强凌弱也就罢了，还敢对本尊无礼，你还要纵容？”
明九华沉着脸一声低喝：“阿瑾！不可无礼。”
阿瑾气不过：“明明就是……”
“你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明九华面无表情道。
阿瑾咬了咬牙，低头道：“弟子知错。”
城主在一旁弱弱出声：“这，几位仙人……”
梵音大师叹了一口气，上前两步：“还是让贫僧来吧。”
阿瑾将两瓶药放到梵音大师手中，狠狠瞪了一眼云散和游不归，重新站在了明九华身后。
“若是你无法抵御此毒，十息之内，贫僧会喂你解药。”
游不归点点头，接过毒药吃了一粒。
云散心知他不会死，但看到游不归身体僵立，双目紧闭，手腕肌肤迅速变紫，还是不免心中一紧。
三息过去，游不归身体放松，肌肤颜色也恢复正常，他平静地睁开双眼。
“居然真的有这等奇人。”梵音惊讶道。
“天生药人。”明九华皱眉道。
药人是一些走歪路的毒修炼制出来的专门为其试药的人，这种人从小便会接受各种毒药浸泡，吃的用的喝的也都会掺上毒药，最终练就一副百毒不侵的身体。
但说是百毒不侵，其实是耐毒性提高了，这种药人往往在终年的折磨中没了自我意识，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傀儡。
但眼前少年显然不是某位毒修炼制的傀儡，那只能用先天药人解释。
城主喃喃道：“那，我们景城是不是有救了？”
梵音点点头：“至少破解瘟疫的速度可以大大提高了，那些在百姓身上轻易不能试的药，都可以尝试一二。”
白青挥了挥手：“那还等什么？叫个病者过来。”
她等得心累，面上都带上了倦色，一早她便说了让她看看病者，但一事接着一事，她到现在都还没见上。
都是明九华的错。
没想到她都到这种偏僻小城了，还能遇上他。
城主急忙向外走去，一不小心趔趄了两步：“我马上带人来。”
一会儿后，城主领着一个面戴白纱的妇人进了屋，他躬身道：“仙人见谅，这是拙荆，她也感染了瘟疫，命不久矣，若是仙人能找出治疫之法，小人感激不尽。”
城主夫人屈膝行礼，嗓音温柔：“民妇见过各位仙人。”
游不归靠近她，示意她碰自己一下：“夫人，失礼了。”
城主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挽起衣袖，露出了满是黑斑已经溃烂得惨不忍睹的手臂。
那幅画面冲击力实在太强，黑青的斑与流着黄色脓水的血肉交织在一起，是人看了一眼就会扭开头的恶心恐怖。
不敢相信她的衣服下还有多少类似的皮肤，而她穿着厚实的衣服行走在外，又得忍受多大的痛苦。
看城主夫人面不改色，在场的人都对她升起敬意。
同时，云散心里狠狠一揪，不自觉地拉住了游不归的衣角。
游不归直面这个恶心的画面没有任何反应，只伸着胳膊等城主夫人碰他。
感受到衣角传来的轻轻扯动，游不归转头，疑惑地看着云散。
云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下了手，闷声道：“没事。”
都到这一步了，游不归肯定不会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