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医忙得焦头烂额,一边要注意熬药的火候,一边还得斟酌着药量。
银珠赶忙从他手中接过蒲扇。
“王妃让我来帮你,我来看着火,你忙其他的。”
陈府医颔首,“行,等熬成一碗,就可以倒出来了,记得,火不可过猛。”
浓烈的药味弥漫在船舱中,两人后背的衣裳很快被汗浸透。
这一边,卓克王子被侍卫抬进了自己的船舱,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唇无血色。
许知意手指按上他的手腕,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须臾,她轻轻叹口气,吩咐侍卫将门窗全部打开。
“王子中午是不是也吃了不少牛肉?”
侍卫点了点头,“是,王子今天胃口不错,吃了一碗凉面,大半碟的卤牛肉。”
到了这时候,许知意已经有九分把握,这一次的疟疾是因为他们食用了未熟的牛肉引发的。
侍卫有些犹豫。
“王妃,都说疟疾是会传染的,要不属下们照顾王子,您就先避一避吧!”
中原话虽不标准,却言辞恳切。
恰好银珠端着两碗汤药走进来。
“王妃,药熬好了。”
许知意接过,吩咐银珠道。
“这一碗倒进盆中,将帕子在药汁中浸泡半刻,吩咐下去,所有没生病的人这几天全以此帕遮面。”
陈府医负责照顾那些中招的侍卫,听了银珠的话,忙不迭地照做。
天气热,日头盛,帕子很快晒干,遮住口鼻,能闻到浓浓的药香味。
因为许知意一连串的吩咐,官船上并没因这突发变故而慌乱,反而各司其职。
没一会,银珠小跑着回来,气喘吁吁的。
“王妃,奴婢问过了,商船上一切正常,不过奴婢还是按照您的吩咐,把药给他们了。”
彼时,卓克王子身上已扎了好几根银针,脸色似乎恢复了一些,唇也渐渐有了血色。
“那就好,吩咐下去,所有食物一定要煮熟了再吃,还有水也定要烧沸了才行。”
甲板上已有不少在人用沾了药汁的扫把清理打扫,柴厨子领着人将厨房的刀具案板全部用沸水煮了,将已经有异味的食材全部毁了。
一个时辰后,吃了沾了牛肉汤汁胡萝卜的兔子在笼子里奄奄一息,再没了刚开始的活蹦乱跳。
这下子,许知意才终于舒出口气。
只要找到疟疾的源头,她和陈府医就可以对症下药。
众人低声交谈间,卓克王子缓缓睁开眼,揉了揉眉心,目光定格在许知意身上。
他声音有些虚弱。
“我这是怎么了?”
许知意将他身上的银针一一取下,这才温声道。
“你染了疟疾,不过已经寻到了病源,很快就能好。”
卓克王子倒没旁人那么惧怕,盯着许知意的眼睛,见她淡定如常,不似说谎。
“嗯,有你在,我一点也不担心。”
汤药的温度正好,他正好也醒了,许知意耐心地一小勺一小勺给他喂下去。
苦,苦得恨不得将年夜饭呕出来才好。
卓克王子正感受着口腔中的苦味,一颗银丝糖被塞到嘴里。
“这药是有点苦,忍着点。”
甜丝丝的味道一下将药味给压了下去,卓克王子才道。
“听说这病传染,他们照顾我就好,这几天你去其他船舱休息吧。”
“无妨,你们主要是因为吃食引起的,注意些不会传染的。”
卓克王子这才注意到船舱中所有人脸上都蒙着薄巾,颜色微微泛黄。
他抽动了几下鼻子。
“这么浓的药味,这是药罐子打翻了?”
许知意没好气地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
“船上所有地方都用药喷洒过。”
她拿过一旁的软凳,坐在他身边。
“你们是不是喜欢吃嫩一点的肉食?我的意思是,有些甚至尚未熟透?”
卓克王子点头,虚弱地咳几声。
“是,东临到现在还保持着从前在草原放牧的习惯,羊肉放在锅里煮一下就吃,一是因为肉质更嫩,再者也没那么多的时间,所以这病与这个有关系?”
许知意淡淡嗯了一声,拿过扇子替他纳着凉。
“也不好一概而论,但今天你们这疟疾的确是因为吃了未熟透的牛肉引发的,但无论如何,以后这生活习惯得改一下了。”
疟疾同环境还有生活习惯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天气冷的时候倒还好,但一旦夏季来临,半生的肉上就会生出肉眼看不到的病菌。
这些病菌进入体内,就会不断繁衍,进而引发一系列的病症,疟疾只是其中一种。
“王妃,出事了!有一人不知为什么,突然开始口吐鲜血,意识不清。”
陈府医脚步匆匆地进来,甚至来不及看一眼床上的卓克王子。
许知意猛地站起身,带倒了软凳。
“与咱们之前讨论过的败血症症状相似吗?”
陈府医颔首,“十分相似,眼底充血,浑身发烫。”
卓克王子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声音略有沙哑。
“你去看一眼吧,别有负担,这病之前......本也算是东临的不治之症。”
许知意替他将薄被盖好。
“你先好好睡一觉,我随陈府医去看看,放心,之前我们就已经讨论过这种情况。”
她脚步很急,背影看着似乎愈加单薄。
侍卫们见许知意走了,这才小声道。
“王子,有王妃在,说不定这病真的有救了!咱们东临可真是捡到宝了!”
卓克王子目光沉沉,也不知在想什么。
“留一个人在这守着就行了,你们去给王妃搭把手,我想休息一会。”
许知意于他,简直就是稀世珍宝!
只有平昭帝那个心胸狭隘,只顾眼前利益的人,才会错将珍珠当鱼目。
东临有了许知意这位和亲郡主,真的有救了!
进了船舱,许知意一下就注意到那个躺在床上,嘴角还沾着血渍的侍卫。
他此刻气息奄奄,微弱起伏的胸膛,眼角往外渗着血水,看着格外骇人。
陈府医低声道。
“服了汤药后,另几人的症状明显好转了,只有他突然就吐了血,然后就晕迷了。”
许知意探了探他的额头,火烧一般的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