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把后巷的地形和前面知春里对应上，而且和自己一样，对知春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司行舟运起内劲，往墙上一推，土墙顿时垮成小土堆。
大家抬脚迈过小土堆就来到豆腐坊后院。
“冯先生不方便露面，我传马车来接。”
轻寒早知督主绝非等闲之辈，今天倒是第一次见司行舟展露本事。
她倒想看看，在这无人之地，司行舟是如何让马车准确找到位置。
只见司行舟模仿冬天常见的乌鸫，清脆婉转地啼鸣几声，便负手而立，泰然自若等在原地。
轻寒挨近他身旁 ，扯了扯司行舟的披风，仰头望着他夸道：“督主好本事。”
纵使司行舟的面容笼罩在氅帽的阴影中，轻寒也能看到他唇角带笑，双眼发光。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外面就有人大力拍门，伴着粗暴的大声吆喝：
“王娘子，你家死鬼相公还差我们赌馆八十两银子，他死了，我们只有拖你和你儿子去抵债！”
有邻居出来看，七嘴八舌说道：“王娘子不在，早带着儿子回娘家了！”
声音又凶神恶煞呵斥道：“抬人的轿子都到门口了，以为说声不在就能躲过？你，你，还有你，是不是伙同她家来哄骗咱？她不在，那就拖了你等回去交差。”
啪啪啪的关门声响起，左邻右舍闻言赶紧各回各家，紧闭门户，再也不敢多言。
门哗啦一声踢开，两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走进屋内。
随后，一顶青麻软轿抵在门口，轿帘朝房内掀开。
“主子！”壮汉看见司行舟便俯身下拜，面上尽是恭敬之色。
“送这二人回未央街园子。”司行舟面无表情地下令。
“是！”
“让虞初成先妥善安置着，我们随后就到。”轻寒插话。
二人面面相觑，不敢回话。
夜子只听命于主子，当然也从来没有人敢在主子下令时插话。
“还不去办，记好了，今后轻寒小姐的任何命令都和我一样，只管照办便是。”
“是。”二人虽意外，却也不再犹豫，齐声应下。
冯先生和方潮生坐上软轿离开。
“我们不走？”王姨娘疑惑不解。
“我们来时便有许多人看见，若就这样消失，岂不明摆着冯先生和方潮生被我们接走了。”轻寒解释道。
“哦”王姨娘恍然大悟，“所以我们还是原路返回。”
“对。”轻寒笑着答道：“不仅如此，王姨娘还得演出戏。”
司行舟拉着轻寒，王姨娘紧跟其后，又七弯八拐回到破房子里。
王姨娘捡起地上的酒瓶，一股脑倒在自己衣裳上，满身的酒气。
然后将酒瓶往地上使劲一摔，哗啦啦摔了个粉碎。
“天杀的酒疯子！”王姨娘一边大声叫唤，一边揉乱自己的头发，大步朝外走。
轻寒和司行舟稳步跟在后头。
“老娘见你可怜，才带着贵人来请你出山，你个老不死的酒疯子和小疯子，和老娘耍什么酒疯？”王姨娘哭嚎着，走进后巷。
满巷子都是探究窥视的眼睛。
王姨娘随意抓住街边一个张望的乞丐衣领，便问：
“你知道那酒疯子得了什么病吗？是不是瘟疫？”
乞丐一听，拼命挣脱王姨娘的手，朝远处跑去。
王姨娘又去拉靠在街边的瘸腿流民，脸上满是狰狞之色：
“你不跑，你说是不是瘟疫？老疯子和小疯子都染了病，他们抓住我，也要把病过给我。”
瘸腿流民一把推开王姨娘，单着条腿，跳得飞快。
一路上的三教九流避之不及。
司行舟甩了把铜钱在地上，冷声道：“去，把那破房子烧了。”
有胆大的赶紧上前，你争我抢，将铜钱尽数捡起，揣入怀中。跑到破房子前，也不敢进去看个好歹，只浇了火油，再一把火点燃。
身后，燃起大火。
王姨娘带着轻寒和司行舟走出知春里后巷。
***
梦华仙馆。
虞初成是个有本事的。
只一日，馆阁便已布置得有模有样，日常物什一应俱全。
王姨娘去梳洗整理好，回到轻寒房中，坐下喝了盏茶，心情才稍稍平复下来。
半日经历了太多悲喜，锦书的旧案有了眉目，但凶手却不是她能撼动的。
王姨娘不笨，疯琴师既然是宫中出来的公公，那追杀他的人和谋害弟弟的凶手自然也和皇宫脱不开干系。
那可是皇宫中的人啊！王姨娘搭着天梯也够不着的人。
又怎么为弟弟伸冤？
“锦筝姨娘好演技！”轻寒发自内心的夸赞。
要放在现代的娱乐圈，好歹也是个三金影后。
王姨娘起身对着轻寒俯身便跪，轻寒拉不住，王姨娘坚持朝轻寒磕了三个响头：
“轻寒小姐，这是我替自己，替锦书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们找到凶手线索。大仇虽不得报，但知道锦书到底为何遇害，也算是了却我一桩心事。”
轻寒将王姨娘扶起，温柔地说：
“相信我，无论凶手是谁，锦书的仇一定会报的。”
什么？王姨娘震惊地望向轻寒，在那双如水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坚定和自信。
王姨娘手向上指了指，“可，可凶手是那里的......”
“就算是皇帝，也得让他付出代价。”
......
王姨娘不再跪下，她看着崔轻寒的眼睛，缓慢而坚定地说道：
“轻寒小姐，从今天起我王锦筝的命就是小姐你的，不管结果如何，我唯你是从。”
轻寒也平静地应道：“锦筝姨娘就和冯先生一道，为我梦华仙馆做事即可，等冯先生的嗓子治好了，就能得到更多信息。”
崔轻寒不怕王锦筝反水，她又说道：“三月内，崔府必定覆灭，锦筝姨娘为了崔宁儿也得早作打算。”
王锦筝并不意外，从今天看到轻寒的本事，亲眼见识督主对轻寒的宠爱，她便清楚，辜负了轻寒母女的崔府，离死不远了。
“在崔府，小姐若有事让我做，王锦筝义不容辞。只是宁儿还小，虽然骄纵，恳请小姐能手下留情。”
崔宁儿针对轻寒不是一天两天，言语不敬、行为不恭，多有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