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吴歧的话和潜台词，就是一种“利益交换”。
他想出“成绩”，就离不开孔邱明这位市级二把手的配合。但人家为什么要配合吴歧工作，让吴歧“出成绩”呢？换言之，对自身没好处的事，谁会做？
所以，吴歧要给孔邱明“好处”。
而这个“好处”，一则是吴歧出了“成绩”，也有孔邱明一份，是政绩；二则是，吴歧在“专款专用”这件事上卡断的财路，在项目工程的其他地方，给孔邱明，或与孔邱明利益相关的其他人，着补上了，不会让他们一点儿“油水”得不到。
这样一来，配合吴歧，就变成与自己利益息息相关的事，而不仅仅是在帮助吴歧，赔本赚吆喝。
甚至于，如果后期证明，吴歧给孔邱明的两点“好处”足够大，大到可以打破孔邱明晋升的上限；“油水”肥到让孔邱明，或和孔邱明有关的人，“荷包”鼓鼓囊囊往外渗的时候，孔邱明会在吴歧的项目上，表现得比吴歧本人还积极。
这就是人性。
而政治，是“交换”与“妥协”的艺术。
果然听懂吴歧潜台词的孔邱明很高兴，表情立马产生了变化，对吴歧连连微笑致意，并做出了自己的保证：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小谢。你放心去做，我会尽可能支持你。”
“你刚来渔城，人生地不熟，要是有些同志思想保守，有和你配合不当的地方，你尽管叫他来找我，我来替你做他的思想工作，保证不让他们给你拖后腿。”
吴歧要的是孔邱明前一句话，至于后一句“帮忙做思想工作”什么的，完全是“意外之喜”，属于“无心插柳柳成荫”“多打出来的一杆枣”。
但年轻人也不推脱，微微一笑道：“那就多谢领导了。我以后会多来和领导汇报工作的，还望领导不要嫌我打扰。”
“不打扰，不打扰。”孔邱明此刻正是看吴歧顺眼的时候，觉得年轻人真是一如传言，非常“懂事”。
于是这次会面，在年轻人给孔市长留下一包特供烟的和谐氛围中，顺利结束。
会谈后，吴歧感觉时间尚有富余，便去找了下邝易德书记。
市委一把手的日常是很忙很忙的，不是忙着开会，就是忙着视察、待客、听下属汇报工作，等。吴歧这次没有提前预约，却恰好遇上邝书记在办公室，实属运气好。
吴歧在秘书通报后，三天三次（平均每天一次）见到了邝书记。
“来，小谢，快坐。”邝书记一如既往地热情招呼吴歧。
吴歧也不认生，对邝书记笑笑，就坐到了邝书记对面。
“小谢，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邝易德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而后问吴歧道。
“这不是刚从孔市长那里汇报完工作吗？时间还早，就过来看看您。”吴歧说。
“哦？”听吴歧说，是从孔邱明那里过来的，邝易德饶有兴趣地问：“你们聊得怎么样？”
“挺好的。”吴歧说。
然后年轻人简要把自己和孔市长聊了什么，又达成什么共识，和邝易德说了一遍，而后对邝易德说出自己来访的主要目的：
“嗯，书记，既然我和孔市长提到“专款专用”及“专人负责”问题，那么这个“专人负责”的“人”，就很重要了。”
“我在渔城没有熟人，从余杭带过来的俩人，一个是秘书，一个是做公安工作的，都不合适。所以，我想请您帮我推荐推荐，有什么品行好、靠得住的人，能担当“专人负责”这个重任啊？”
“原本这事儿我应该先和藤县长说，毕竟藤县长才是我的直属上级，可这件事，兹事体大，从县里找人，级别太低，恐怕镇不住场子吧？”
“我甚至觉得，这事儿是不是得和省委徐书记沟通一下，叫省委派个人过来。”
邝易德赞同地点点头，“你想做的那些项目，有很多体量都不小，不是咱们市里能决定的。而且后期，“上面”如果有扶持资金下来，肯定也不是小数，搞不好是部委专门派人下来督办。”
“但不管这件事最后落在哪个层面，这个负责“专款”的人选，都必须慎重，所以你的顾虑很有道理。”
“我先和徐书记沟通一下，看省委什么意见。你呢，就先做做前期准备工作，写写“跑部”材料什么的。我们两条线并进，好吧？”
“嗯。”吴歧应了一声，他也觉得这是稳妥的办法，理应如此，所以没有反对。
一老一青两人又略聊几句，吴歧向邝易德书记告辞。
……
接下来的时间，一直到晚上，吴歧就没从他县政府的办公室里出来过。
没办法，他都正式入职两天，今天是第三天了，还一直没抽出时间，听他分管工作下面的各局、单位一把手汇报工作（拜码头）呢，今天和大家约好了时间，可不能再无故后延了。
于是，吴歧从大领导那里“窃取”的好茶，是泡了一杯又一杯，好烟也是散了一根又一根。
直至吴歧面带微笑地，听完最后一位一把手的汇报，感觉自己今天终于能下班了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办公桌上，剩余的香烟，连带打火机一起消失不见了！
吴歧：“……！！！”特么的！谁干的？怎么还连抽带拿的？不拿自己当外人是吧？
吴歧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无法多说什么，就当……就当这些局委、部门一把手们愿意和他亲近，甚至有人愿意积极向他靠拢吧。
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提前“打过预防针”，给过“指示”，还是能混上一把手（就算只是区区县局级）的人都十分精明、会看“风向”，吴歧和每位一把手短暂交谈（实际是相互熟悉、观察对方）之余，也确实感觉这些人里，没再出什么“付县长”之流。
至少面上，大家对他都很“客气”“友好”，挑不出什么错，甚至有些人还比较“积极”“热情”……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众人日后工作中的表现，是不是也像众人如今表现出来的那么“客气”“友好”“积极”“热情”？
他希望诸人能配合他的工作，至于大家心里到底怎么想他？——不重要。
重要的是，辛苦一天的牛马少爷，终于可以下班啦！^_^
不过，想到和他一起到渔城赴任的许文和，吴歧也不知这位前余杭市中心区的帽子叔叔、区公安局指导员，履新到肆屏县局当副局长，当的怎么样了？
这两天一直忙着自己的事，都没时间过问帽子同志的情况，自顾自把人家晾一边，真是不应该。
略反省了一句的少爷，掏出手机拨通了许文和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