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行走神州荡杀妖邪百年，一颗道心早已坚若磐石，冷厉如刀的公羊致远，也不免感到道心摇曳，几近崩塌。
沐辰几岁？
虚岁十八！
两年半以前，苦练六年，未能引气入体。
也就是说。
他只用了两年半，就从一介凡人，变强成为自天地末法以来数百年内，第一尊镇世天师，陆地人仙！
这，这，这…
他娘的修的是什么道哟！！！
如果这叫修道，那他此前的一百二十余年算什么？？？、
公羊致远心情极为复杂，心间有震撼、不解、惊异、怀疑人生，却唯独没有对沐辰浑身阴煞鬼气、血煞尸气的震怒。
到他这个层次，对正邪之分早就建立了更高维度的框架。
人若为恶，纵使皆修清宁堂皇，也难掩作恶沾染孽气横生。
人若为善，纵使修尽邪门歪道，也不影响一身的救人行善，阴德辉光。
没错，邪道邪法是大多以伤天害理为修行资粮。
可归根结底，法无正邪，唯有人心分善恶。
换句话说，重要的从来都是人，如果把沐辰换做其他人，公羊致远可能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其他人（公羊致远-78）：邪道鼠辈，有机会贫道就囊死你！
沐辰（公羊致远96）：草长莺飞，杨柳依依，少年阳光明媚，哪有什么鼠辈？
别人不放心，自家眼前看大的崽还能不放心吗？
当然，这是他公羊致远的个人看法。
羊道心澄澈，所想所行皆正义，也没那么霸道，允许别的看法存在。
如果有别的看法，大可以呼朋引友，拎着法器上茅山找他！
公羊致远目光落到沐辰身上：“这飞僵，你有用？”
沐辰点头：“俗话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日后若做护道法神，随我斩妖除魔，积德行善，日积月累，说不定还有……”
声音平静而悲悯，忽略周身阴尸之气，沐辰仿佛一尊行走人间的圣人。
可他话音未落，公羊致远不耐烦打断道：“自家人，说点关起门的话，别整这些光霁月明，蝇营狗苟的话，听着就让人头大。”
沐辰敛起笑容，直言不讳：“他实力不错，杀了可惜了，我要把他炼化当狗。”
公羊致远满意了，崽虽大，但可没有和他人心隔肚皮~
“你有几成把握？可想要应对反噬手段？”
“十成！一狗辈狗，这辈子它都不可能朝我龇牙。”
“行，那你带走。”
师叔侄二人一唱一和，便决定了一尊世间罕有的半步飞僵的命运。
马丹娜眼神都不对了。
首先，她没想到的是，白衣天师竟然是公羊前辈的师侄！
顶多只有百来岁！
绝对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大！
之前还觉得，到了白衣天师的年纪，她也会像白衣天师这么强，可现在一看，天塌了，压力山大，几乎不可能！
但让她眼神不对劲的主要原因，还不是这个！
而是…
如果不是知道你两茅山的，光听你们交流，还以为是两盖世邪修呢！
什么叫‘他实力不错，我要把他炼化当狗。’？
什么叫‘行，那你带走。’？
你们师叔侄言语间的邪修味道，能不能收一收？！！
马丹娜的古怪眼神，直看得风雨雷电尴尬不已，同时，师兄弟人面面相觑，只觉得大跌眼镜。
这还是因为弟子偷了一个桃，把弟子绑树上抽好几天的公羊致远吗？
宠小师弟宠的人设都崩了！
茅山三傻中的石少坚，见识到公羊致远对沐辰的态度，也是心有余悸。
想当年，他还没败倒在小师叔胯…呸！膝下的时候，二者的关系说是水火不容可能过了，但形容为相看两厌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好在那几年，他脑子没小师叔灵活，靠山没小师叔硬，只有挨小师叔欺负的份。
不然…他可是从小听着公羊致远凶名长大的，照公羊师叔祖对小师叔的这种宠溺法，他可遭老罪了！
不！
不单是他！
恐怕就连他爹都得被捆树上挨好几天抽！
战势结束，剑拔弩张的氛围也随之褪去，热血沸腾的姜世玉渐渐平复了思绪。
当人心平静，智商便会重新占据高地。
此时的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忘记了什么。
站在残垣断壁，一片废墟前的他，悲怆惊呼，脸上肌肉都在抽搐：“造孽啊！我姜家的百年基业！”
祖宅被火烧，他丝毫不慌。
毕竟，姜家发展数百年，家业甚大，祖宅所占不过姜家楼房院落十分之一不到。
且祖宅建立数百载，早已腐朽破败，面积也不大，每年还需要花重金修缮打理，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但沐辰公羊致远与尸酣战，代价是小半个姜家房倒屋塌，毁于一旦！
这损失，饶是姜家家产富庶，也算是伤筋动骨，接下来几年都得白干。
这对沙场出身，素来节俭的姜世玉而言，简直是天都塌了！
姜家下人也是直咂舌，这些化作废墟的院落，随便抽出一个，都是他们干一辈子，也添置不起的财产。
眼下才几分钟，就被沐辰和公羊致远联手，摁着邪祟弄塌了。
饶是这些损失与他们无关，他们都不禁感到肉疼，不过更多的，是对沐辰、公羊致远强大实力的，源于本能的惊叹、崇拜。
对此。
公羊致远和沐辰，都面无表情。
尤其是沐辰。
飞僵的到来，很大程度要怪姜家为求富贵，设下的风水局。
原着中，姜世玉都被飞僵干掉了。
他和公羊致远出手，房屋虽然倾倒不少，但姜府上下性命保住了。
与唐珊珊鸠占鹊巢，继承姜家所有家产的原结局相比，姜世玉绝对获益大于损失。
姜世玉虽然不晓得没有沐辰介入的结局，但也猜得到邪祟到来与自家祖宅有关。
且从飞僵降临的浩大威慑上看，没有沐辰，姜家，甚至是大方伯镇，都得遭泯灭大灾！
肉疼是一回事，对沐辰感激涕零又是一回事，他顶多埋怨自己运气不好，一码归一码。
想明白这一点的姜世玉，红着眼，哽咽声难掩感激：“小，小道长，谢谢你毁我全家…不对！谢谢你救我姜家，救我大方伯，救命之恩，世玉一生铭记，日后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办得到的办，办不到的照办！”
说着就要跪倒在沐辰身前。
沐辰连抬手架住：“老家主无需如此，不至于，不至于。”
“小道长您别拦我，让我给你磕一个，我实在太肉疼…呸！我实在太感激你了，呜呜呜……”
这一幕，落入茅山三傻眼中，给三人上了生动一课。
修道的意义，庇护苍生的意义，都在此刻具象化。
修道当如小师叔！
不！
他们此生必将苦修百年，只要能赶上小师叔十之一二，就算不负此生！
却不见。
沐辰旁边的公羊致远，朝姜世玉吹胡子瞪眼。
难道我没有出过力？
我呢？
我问你，我呢？！
到了他这个年纪，倒是不会计较许多了，不是双标不行，只是能不能不要双标的这么太过分？
啧。
崽啊，也是长大了…
以他的实力，师兄当年的仇，还要不要瞒着他？
想到此处，羊不由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