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疗区，脚底始终踏着碎屑和积灰，蓝娜娜的胳膊搭在我肩头，步伐比早前稳了许多，但她每前进一步都要咬下牙。
白小柔几乎每走几步就低头摸通讯器，拇指动作不停。
我看她表情，直接问了一句：“联系上吗？”
“还是没有，只有自动确认。”她停了一下，眉毛直直地拢着，“他从来不是这样拖延。”
蓝娜娜撑住门框盯着我，“通讯也有可能被截断，政府里有没有漏进去的新世界间谍，谁都说不准。”
我点下头，“事已至此，走一趟该走的流程。
遇到不对劲，直接撤出去。”我的腰间压了压枪柄。
“要是你们能盯着我俩后路，我再放心点。”蓝娜娜喘了口气，轻拍我大臂，“郊区监控点我记得有一处老变电箱，拐过去能避掉两路摄像头。”
一路上，我们没敢走主干道，全绕着僻静的小巷，有路障便顺手搬开。
白小柔一手按着通讯器，忽然吃了一下手指，“他至少该传条安全口令，太反常了。”
“可能他自己遇事了。”我没有多说，提醒她，“集合点是在哪儿？”
“东南角，老修理厂。”白小柔抬了下手，“入口是后墙缺口，不走大门。
到近处我再看一次信号。”
路越到头越安静。我搀着蓝娜娜拐上修理厂后墙，小碎石硌得鞋底咯吱咯吱响。
到了外围，我让蓝娜娜藏在废车壳和工具箱之间，给她留了组急救喷雾。
她把袖口系紧，抬头，“我监控外面，看到异常给你信号。”
我用系统调出四个小监视器，砖头大小，一按就能贴在墙缝上。
依次贴好，侦查画面推送到我终端里。检查一圈，没有发现异常动静，说：“进去看一眼，快进快出。”
修理厂主楼，一半车架塌着，一半零件堆成山，屋里全黑，一股机器油的味道混着铁锈。
我还没说话，黑暗里传来一句小声——“按照规定，猫头鹰只在午夜行动。”
白小柔应声，嘴巴只是动一下：“但黎明时分才是真正的狩猎时间。”
屋子对头手电射过来，亮光下，是个高大壮实的男人，胡茬没刮干净，穿着普通工装，但脊背挺住，一看走过兵。
白小柔呼吸打断，“影子。”
影子收了手电，背身从衣兜里摸出个小设备，拨了一下开关，机身绿灯闪了两下。
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搁，转身不带表情地望着我们。
“外面局势变糟了，政府分成两派，一边想直接开火推平‘新世界’，另一边只盯着他们的东西。”
影子的目光落在白小柔，“你把零号主体消息拍回去，高层全惊动了。”
他又转过头，盯着我，“卫新？你用物资系统做的那些事，传到上面了。
我们只知道你能变出东西来，谁都想弄清到底怎么回事。”
我拉紧了随身的武器带，不直接答他，只反问，“你打算怎么合作？”
影子没有绕圈，“我们盯着‘神庙’两天了，是新世界新据点。
你的妹妹就在里面，他们准备用她做零号主体。”
他把随身包拎上桌，亮出一块加密屏，操作轻巧，几张卫星图和剖面蓝图叠变着，“整个设施起码五十号人把守——东侧是主要防线，内部划分成三个区域。
侦察组试图用微型探针渗透数据，差点全歼。”
“那有弱点没？”我盯着屏幕问。
“有几个盲区和旧通风口，但启动仪式一旦开始，安全等级拉到顶，大门自动焊死。
你们要进去，得在时间窗口内同时处理好外围警报和实验区安防。”
白小柔边听边翻资料，“神经抑制装置用得上吗？”
影子点点头，“理论上可行，但实验体只要全身连上线，单靠注射没法彻底断开。”
他眼里带着压力偏头望我，“卫新，现在合作者只你，政府要组一支特种小队配合你们。
给你蓝图、安保漏洞，但我们要你的装备、弹药和特殊技术支持。”
我思索片刻，不给他透底，只问：“你说的支持具体到位吗？”
“十二人编制的小队，明凌晨就位，装备可由你提供协同。
空中支援仅能调一架无人武装伞机，另外内部工程图和弱点列表全部给你。
交换条件是行动后你必须协助调查你的……系统原理。”
白小柔当场反对，“你们只会想着用控制手段，把零号主体留着试验，根本没考虑激活后会怎样！
小雨是人，不是武器。”
影子把手摊开，把立场说得明白，“现在供应链断裂、疫区都沦陷，你以为高层还在乎伦理？
只看结果。你写的报告很重要，但现实更简单——谁能掌控技术，谁就能支撑下去。”
我琢磨这个局，问：“能不能两个都办到？救出人，顺带封掉仪式？”
影子看了会屏，他没有立马否定，“理论上，可以。
必须提前打断主控回路，又能快速切走目标，但前提是你要搞到能插入控制系统的设备，还得躲过伺服机查询。
不然一动手，触发总警报。”
谈话持续许久，蓝图、流程、侦察数据都这么过了一遍。
最后，影子合上了加密平板，“我们会给你惟一通信频道，一有变动随时汇合。”
他递过来一张编码卡，视线没有松动，“卫新，你的选择会影响成败。”
我接过卡片，随口一句：“技术归谁最后也不是我能控制。
我只要人安全。”
影子这才卸下几分锋利，拉了拉衣袖，简单点头，“你们走小路离开，今晚不要再现身。”
会面结束后，我扶着蓝娜娜，三人迅速离开修理厂，转入一条废弃电车轨道后头的屋檐下。
我让白小柔先照顾蓝娜娜，自己抽出主控终端，靠着砖墙坐下，调出系统菜单。
“资源整合”新选项已经解锁。我调取小雨刚才取得的生物参数，动手鲁莽不敢，查了一遍医疗数据，从各处杂物和恢复的电子药剂里融合出一种神经抑制器。
这台设备可以插入仪式中控接口，理论上能直接打断零号主体和外部指令通道联结。
我又采集了白小柔先前交出的新型维持剂配方，检索材料，系统给出多条优化建议。
我组合出一种新版稳定剂，根据小雨血清耐药数据微调用量，可以在中断激活后维持她的神经和心肺稳定——至少能争取大半小时。
刚松了口气，系统主界面又弹出提示：“检测到目标生物信号相关参数，建议执行‘共鸣整合’，此功能可增强与特定生物的兼容性。”
我犹豫了一瞬，选中“共鸣整合”。按照系统提示加入采集到的小雨遗传标本、脑电参数和最新反应指标，系统很快生成了一套图标标成“个体共鸣”的装备包，里面的装备都带有专属数据签，由系统判定与小雨极高适配。
我盯着这批共鸣装备，没让白小柔和蓝娜娜察觉，决定把这条线索悄悄记下。
细想下来，这和“新世界”抓人做实验的整合技术恐怕脱不开关系。
我的物资系统和生物信号也许存在更深层的共通处，但这东西没摸透前不能泄露半句。
做完这些，我把特殊神经抑制器收进贴身包，稳定剂混进急救药品盒里，只等抢救小雨时用上。
白小柔正低头盘着资料，蓝娜娜呼吸均匀，却一句话都不多说。
我靠着铁栏想着下步怎么走，手指无声地敲在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