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舒念在职场上的顺风顺水和感情上的安稳，有些人可就有点水深火热了。
段明轩，年过三十，相貌堂堂，能力出众，一手打理着段家不小的产业，是榆州商圈里公认的钻石王老五。
可就是这样一位在外沉稳干练，说一不二的段总，最近却被自家父母逼得快要招架不住。
段家客厅里，第N次家庭会议正在上演。
段母拿着一叠精心筛选过的照片，苦口婆心。
“明轩啊，你看看这个，李伯伯家的女儿，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学医的，跟你多有共同语言，再看这个，王叔叔的侄女，大学老师，气质多好，还有这个……”
段父端着茶杯，在一旁帮腔：“明薇感情没个苗头就算了，你这个当哥哥的，连个稳定的女朋友都没有，像什么话？我们段家还等着开枝散叶呢。”
段明轩头疼地按着太阳穴：“爸，妈，公司事情那么多，我真没时间……”
“没时间没时间，顾淮公司不大？人家不是和舒念好好的，婚也订了。”
段母立刻搬出别人家的孩子。
“就是！”段父附和。
“陆尧那小子以前多不靠谱，现在为了明薇，不也收心学着管公司了？你怎么就不能上点心？”
段明轩有口难言。
他心里并非一片空白，只是那个影子藏得太深，连他自己都很少去触碰，更无法对父母言说。
面对父母锲而不舍的相亲安排，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付，感觉自己像块被放在展台上待价而沽的商品，浑身不自在。
他实在被念叨得心烦意乱，一个电话把顾淮和陆尧约了出来，地点定在一家僻静的茶室。
陆尧最近因为工作进展顺利，没少被父亲夸奖，整个人春风得意，哼着小曲就来了。
顾淮则是一贯的沉稳模样。
段明轩一见两人，就像见到了救星，平时端着的架子彻底垮掉，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二位，救命！”
“怎么了明轩哥？”陆尧大喇喇地坐下。
“公司出问题了？需要资金还是人手？兄弟我义不容辞。”
他现在说话底气都足了不少。
“比公司出问题麻烦多了。”
段明轩叹气，把父母催婚，安排相亲的事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遍。
“……我现在看到陌生号码都心慌，生怕又是我妈安排的哪位世交千金，上周被迫见了一个，那姑娘开口闭口就是限量款包包和环球旅行计划，我听得脑仁疼，昨天那个更绝，坐下来就问我婚后打算生几个，要不要跟公婆同住……”
他越说越郁闷，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陆尧听得乐不可支，毫无同情心地拍大腿。
“哈哈哈哈，明轩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报应啊，让你以前总笑话我。”
顾淮眼底也掠过一丝笑意，摇摇头。
“伯父伯母也是关心你。”
“我宁可他们少关心点。”
段明轩扶额，“你们是不知道，我妈现在进化到连我周末去健身房，都怀疑我是去偶遇女教练。”
陆尧笑得更猖狂了：“阿姨真是火眼金睛，明轩哥，说实话，你是不是真对哪个女教练有意思了？”
“去你的！”
段明轩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随即神色又黯淡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声音低了些。
“我只是……觉得没意思，为了结婚而结婚，像完成一项任务，看着那些人，脑子里却……”
他话没说完，戛然而止，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
顾淮敏锐地察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异样。
他和段明轩认识多年，很少见他流露出这种落寞的神情。
他想起很久以前，似乎隐约听过一点风声，关于段明轩以前的一段感情，只是当事人从未提起，他们也就不便多问。
“心里有人了？”顾淮放下茶杯，问得直接。
段明轩手指微微一颤，随即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
“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提它做什么。”
他显然不想深谈，迅速转移了话题。
“别说我了，陆尧，你跟我妹妹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打算什么时候正式上门？”
陆尧立刻被带偏，开始滔滔不绝又略带忐忑地讲述他和段明薇的拉锯战，顺便向两位过来人取经。
顾淮看着段明轩重新戴上那副沉稳面具，与陆尧插科打诨，心里却留了个疑问。
看来这位一向滴水不漏的段家大少，心里确实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只是不知道，那究竟是一段早已随风消散的旧梦，还是一颗深埋心底从未熄灭的火种。
眼下，这火种似乎被段家二老猛烈的催婚风吹得，有点要复燃的迹象了。
……
宋家老宅的书房里，气氛凝重。
那份被宋丞攥得有些发皱的婚前协议，此刻正躺在桌面上。
宋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脸色沉郁，目光扫过纸页，又抬起眼，看向站在面前的孙子。
“你想清楚了？”
老爷子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唾手可得的东西？”
宋丞迎上他的目光，没有闪躲。
“爷爷，我想得很清楚，我要娶沈知意，是因为我想娶她，不是想娶一份附带侮辱条款的合同，如果宋家的未来，需要靠牺牲我妻子起码的尊严和保障来换取，那这样的宋家，不要也罢。”
这跟要撕破脸没什么区别。
老爷子盯着宋丞，眼神复杂，十分震惊。
书房里静得能听到钟摆摇晃的声音。
良久，老爷子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纵横商场一辈子，妻子去得早，唯一的儿子不成器，他把所有的心血和严苛都给了孙辈，期盼着能培养出合格的继承人，守住这份家业。
他习惯了算计权衡，以利益为先，似乎早已忘记了，家庭本该有的温度，人与人之间，除了利益捆绑，还有更珍贵的东西。
他看着宋丞，这个他曾经轻视到后来倚重，此刻又为了一个女人敢跟他叫板的孙子。
那双年轻的眼睛里，有野心，有狠劲，但此刻更多的，是一种他很久没在宋家人眼里看到过的，愚蠢却又让人无法嗤笑的赤诚。
“罢了……”
老爷子终究还是妥协了。
“我老了，未来，终归是你们年轻人的，这份协议，作废。”
他挥了挥手，像是终于放下了某些执念。
“你们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累了，以后没什么大事，别来烦我。”
他闭上了眼睛，这次真的打算彻底放手，享受最后几年清静了。
宋丞没想到事情会如此解决。
他怔了片刻，对着闭目养神的爷爷，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爷爷。”
然后，转身离开。
沈家。
与宋丞那边相比，沈知意这边的日子可谓乌云密布。
自从那天在宋丞办公室大吵一架跑出来后，她就单方面宣布了冷战。
宋丞打来的电话一律不接，发来的消息看都不看直接删，宋丞几次上门，她也找借口躲着不见。
人眼看着就瘦了一圈，眼下也带着淡淡的青色。
沈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劝说的话却总是火上浇油。
“知意啊，你这又是何必呢？跟宋丞闹什么脾气？他那样的条件，多少人家盯着呢，你可别耍小性子，把好好的姻缘作没了，李家那次是咱们没看清，宋家可不一样。”
沈父也在饭桌上敲边鼓。
“就是，男人嘛，有点算计和考量是正常的，何况是宋家那样的门第，婚前协议什么的，虽然听起来不好听，但也是规矩，你忍一忍，等结了婚，有了孩子，地位稳固了，什么都有了，现在闹，吃亏的是你自己。”
沈知意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荒谬又心寒。
她放下筷子，声音冷淡。
“爸，妈，当初你们劝我接受李家的时候，也是这套说辞，什么难得的好人家，别错失良机，结果呢？李家的公子是个什么样，你们后来不是也听说了吗？现在换成宋家，还是这套，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只要找个好人家嫁了就行，至于对方是人是鬼，我开不开心，都不重要？”
沈父沈母被她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白。
沈知意没胃口再吃，推开椅子起身：“我出去走走。”
她约了最好的闺蜜林薇见面。
林薇家境也不错，但性格爽朗，是沈知意少数能说真心话的朋友。
之前沈知意被家里软禁时，林薇急得要命却联系不上，后来好不容易通了消息，已经是沈宋两家订婚宴之后了。
两人约在以前常光顾的一家甜品店。
沈知意一看到林薇，就扑上去抱住了她，眼眶瞬间就红了。
“哎哟我的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姐，姐去帮你骂他。”
林薇轻轻拍着她的背，拉着她坐下，把店里沈知意最喜欢的招牌舒芙蕾推到她面前，“来来来，先吃点甜的，治愈一下。”
看着香气扑鼻的舒芙蕾，沈知意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点。
她挖了一大勺送进嘴里，绵密的口感让她暂时忘记了烦恼。
“说吧，跟宋家二少吵架了？”
林薇压低声音，一脸八卦。
“我虽然跟他不熟，但宋丞的名头可响着呢，圈里都说他不好惹，怎么回事？他欺负你了？”
沈知意把婚前协议的事，还有宋丞隐瞒，两人大吵一架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跟林薇说了。
林薇听完，眼睛瞪得溜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但其实力道很轻，怕惊动别人。
“靠！这也太过分了吧！宋家这是什么霸王条款？真当咱们沈大小姐是卖过去的啊？还有那个宋丞，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玩阴的，瞒着你？这能忍？姐妹，这婚咱不结了！天下男人多得是！”
她一副同仇敌忾，恨不得立刻冲去宋家理论的样子，把沈知意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里的郁结散了不少。
“还是你好。”
沈知意又挖了一勺舒芙蕾，嘟囔道，“不过我爸妈肯定不会同意的……”
“管他们呢。”林薇豪气地一挥手。
“你自己开心最重要，要是那个宋丞不拿出点诚意来，跪着给你道歉，咱就不原谅他，让他打光棍去。”
两人一边吃着甜点，一边叽叽喳喳地吐槽着，林薇还脑补了各种让宋丞好看的戏码，虽然知道不现实，但沈知意听着，心情却明朗了许多。
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是纯粹站在她这边，为她着想的。
宋丞从老宅出来，坐进车里，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打给沈知意。
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他烦躁地挂断，编辑了一条短信：「协议作废，爷爷同意了，我们谈谈吧。」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犹豫了一秒，又删掉了后半句，只发了前半句过去。
石沉大海。
他盯着毫无回应的手机屏幕看了几秒，果断收起，对司机说了沈家的地址。
他等不及了，必须立刻见到她，亲口告诉她。
到了沈家，佣人引他进去。
沈家父母见到他，脸上立刻堆起热情又忐忑的笑容，尤其是看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时。
“哎呀，宋丞来了，快坐快坐。”沈母忙不迭地招呼。
“知意那孩子没跟你一起回来？”
沈父也打量着他的脸色，试探着问：“贤侄啊，最近是不是和知意闹了点小矛盾？年轻人嘛，拌嘴是常有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知意就是被我们宠坏了，有点小脾气……”
宋丞懒得跟他们虚与委蛇，直接打断。
“婚前协议的事，作废了，以后不会再提。”
沈家父母一听，两双眼睛同时瞪大了。
“作……作废了？”沈母声音都变了调，第一反应不是高兴。
协议作废，是不是意味着联姻也黄了？
到嘴的肥肉要飞？
沈父也急了，噌地站起来。
“贤侄！这……这怎么就作废了呢？是不是知意不懂事，惹你生气了？你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那协议……其实我们也不是不能商量，知意那边我们去劝，这婚事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