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 紫轩君摇头,语气坚定,“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况且,太阴之力对感应星辰方位、调和阵法阴阳或有助益。” 她迎上马正南的目光,毫不退让。
马正南注视她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可。子时出发。”
紫轩君回到自己厢房,盘膝坐于榻上,运转太阴心法。清凉的月华之力自虚空垂落,丝丝缕缕渗入经脉,滋养着疲惫的神魂。然而,当她尝试深入冥想,触及那些关乎北斗司命、关乎天庭、关乎前世的记忆迷雾时,那股熟悉的阻滞与眩晕感再次隐隐袭来,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壁垒,冰冷而坚固,将她与某些真相隔绝开来。
“究竟……是谁?又为何要封印这些?” 她心中疑惑更深。强行冲撞几次无果后,她只得放弃,专注于恢复真元。时间在静默中流逝,子时将至。
“紫轩。” 门外传来马正南平静的呼唤。
紫轩君睁眼,眸中银辉一闪而逝,倦意尽去。她整理了一下简便的衣衫,打开房门。院中,马正南已等候在那里。他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青色劲装,斩魔剑负于身后,各类法器分门别类收在腰间的百宝囊中,整个人干净利落,气息沉凝如山。
“走吧。” 他言简意赅。
两人没有惊动明心老道,悄无声息地离开静心居,驾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融入宁市深夜稀疏的车流,向着城北郊外的七星台遗址驶去。
夜色如墨,星子稀疏,一弯残月隐在云后,只透出些许惨淡的光。道路两旁的街灯投射出昏黄的光圈,飞速向后掠去。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
“马先生,” 紫轩君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忽然开口,声音在封闭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你说,北斗司命贵为仙官,享天庭供奉,司掌人间祸福寿夭,权柄不可谓不重。他究竟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天魔勾结?仅仅是为了……更强大的力量,或是摆脱仙劫?”
马正南目视前方道路,侧脸线条在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人心欲壑,仙神亦难填。权力、力量、长生……或许皆有其因。然,”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讥讽,“与虎谋皮,终被虎噬。天魔所求,绝非区区一仙官所能满足。北斗司命,不过棋子一枚。”
紫轩君默然。是啊,与天魔交易,无异于饮鸩止渴。她想起那模糊记忆碎片中,北斗司命冰冷而贪婪的眼神。“那我的血……太阴之血,对他,或者说对天魔,就如此重要?”
“至关重要。” 马正南肯定道,“太阴星君乃周天星君之一,本源之力触及天地至阴法则。天魔被封印之地,乃天地至阴绝窟,寻常力量难侵分毫。唯以至阴本源之力,方可逐步侵蚀、消磨封印,为其真身或强大分身降临,打开一线缝隙。得太阴之血,如同取得钥匙。”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亦为何,你觉醒之初,便屡遭针对之故。”
紫轩君心头沉重。自己仿佛成了一个活着的钥匙,注定要被各方争夺。她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马正南,他神情专注,下颌线紧绷,仿佛永远不会有丝毫动摇。“马先生,你……似乎对天庭、对北斗司命,乃至天魔之事,知晓颇深。” 她轻声问,带着一丝探究。
马正南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声音平淡无波:“师门传承,古籍所载,略知一二。” 他没有回头,但紫轩君能感觉到,这个话题似乎触及了他某些不愿多言的过往。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紫轩君也不再追问,只是心中那关于马正南与天庭、与前世太阴星君之间究竟有何渊源的疑问,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
车子驶离市区,道路逐渐变得崎岖昏暗,两旁是影影绰绰的山林轮廓。又行驶了约莫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一个简陋的停车场旁,立着一块饱经风霜的石碑,上面用红色油漆刷着“七星台古观星台遗址”几个大字,在车灯照射下显得有几分诡异。
“到了。” 马正南停好车。四周万籁俱寂,只有山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以及不知名虫豸的鸣叫,更添幽深。
两人下车,眼前是一片依山势修建的古老遗址。七座大小不一、由青灰色巨石垒砌的观星台,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错落分布在一片相对平缓的山坡上,沐浴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古老而神秘。中央的天枢台最为高大雄伟,目测有十米余高,台体呈八角形,每一面都雕刻着模糊的星图与古篆,历经风雨侵蚀,仍透着一股苍凉庄严的气息。
“先布主阵。” 马正南低声道,身影已如轻烟般掠向天枢台。紫轩君紧随其后。
登上天枢台,台面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中央是一个直径约三米的青铜星盘,上面镂刻着精细复杂的二十八星宿与黄道轨迹,虽布满铜绿,但在月光下仍隐隐流动着微弱的光泽。紫轩君运转太阴显形术,眼中银辉微闪,立刻“看”到空气中流淌着无数细微的、乳白色的灵气光点,它们如同受到无形力场牵引,缓缓向着星盘中央汇聚,在那里形成一个肉眼不可见、却能量充沛的灵气漩涡。
“好一处灵眼!” 紫轩君惊叹。此处灵气之纯之浓,远超静心居。
马正南已从百宝囊中取出阵图与法器。两人配合默契,依阵图所示,将七张核心符箓以特定方位贴在青铜星盘周围。每贴一张,符箓便无风自动,微微亮起灵光,与星盘产生微妙共鸣。接着,是埋设法器:东方甲木位,埋入雷击木符;南方丙火位,暂以一枚品质上乘的“离火玉”代替;西方庚金位,郑重埋下紫轩君的月簪;北方壬水位,放入那面冰凉的玄冰鉴;东南巽位埋入风属性符箓;西南坤位放入戊土精粹;西北乾位则是一张“庚金剑气符”。
当七件法器各归其位,马正南咬破左手食指,以自身精血为引,凌空画出一个复杂的血色符文,低喝一声:“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七星锁魔,阵启灵枢!”
血色符文落下,印在星盘中央。刹那间,星盘上所有雕刻的星宿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朦胧的清辉!七张符箓、七件法器同时震动,道道肉眼可见的灵气丝线从它们身上延伸出来,彼此交织勾连,瞬间构成一个覆盖整个天枢台的立体光网!光网闪烁了一下,旋即隐没,但紫轩君能清晰感觉到,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封禁之力已笼罩此台,并隐隐与其余六座观星台产生了玄妙的联系。
“主阵已成,气机已联。” 马正南感知了一下,微微颔首。
两人不敢停歇,立刻奔赴其余六台,分别在对应位置埋下感应符箓和辅助阵旗。这些符箓阵旗与主阵遥相呼应,一旦有强大外力侵入或异常能量波动,主阵立刻便能感知。
当最后一处摇光台的辅助阵旗埋设完毕,紫轩君正欲松口气,突然,一股阴寒刺骨、充满怨毒与死寂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脚下青石板缝隙中渗出,瞬间包裹了她的脚踝!
“嗯?!” 紫轩君猝不及防,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太阴之力自动护体,银光一闪,将那股阴寒气息震开。她立刻运转太阴显形术,瞳孔骤缩——只见以摇光台为中心,地面、石栏、甚至空气中,都开始浮现出丝丝缕缕、粘稠如墨的黑气!黑气翻滚涌动,其中隐约有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在无声哀嚎!
“地下有东西!好浓的怨气和……死气!” 紫轩君低呼,月华绫已滑入手中,蓄势待发。
马正南几乎在同一时间也已拔剑在手,斩魔剑清鸣,剑尖直指地下,脸色冷峻如冰:“非是天然形成,是人为血祭残留的怨煞,经年累积,已成气候。小心,此地恐有蹊跷。”
话音未落,那些黑气仿佛被惊动,骤然沸腾起来,化作数十道黑色触手,张牙舞爪地向两人扑来!触手未至,那冰冷刺骨、直透灵魂的怨念已先行袭来!
“破!” 马正南清叱一声,斩魔剑青光暴涨,如匹练横扫,将扑至身前的数道黑气触手斩断。被斩断的黑气发出凄厉的尖啸,散而复聚,只是颜色淡了些许。
紫轩君亦不怠慢,月华绫舞动,银光烁烁,如同灵蛇出洞,将袭来的黑气触手或绞散或击退。但这些怨煞之气似乎源源不绝,不断从地下涌出,更隐隐结成某种阵势,将两人困在当中。
“不能纠缠,需断其根源!” 马正南剑交左手,右手掐诀,一道青光射入地下,“地脉寻踪,邪秽显形,咄!”
青光没入地面,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下一刻,两人脚下坚固的青石板“咔嚓”一声,出现道道裂痕,一股更加浓郁、令人作呕的腥臭血气混合着滔天怨气,从裂缝中喷涌而出!
紫轩君强忍不适,定睛看去,只见裂开的地面之下,并非泥土,而是层层叠叠、交错堆叠的森森白骨!这些白骨大多残缺不全,但依稀可辨是人形,每具骨头上,都刻满了密密麻麻、殷红如血、诡异扭曲的符文!正是这些符文,不断抽取着骨骸中残留的魂力与怨念,化生出这滔天的怨煞黑气!
“这是……以生人活祭的‘万魂蚀骨逆煞阵’!” 紫轩君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从骨骸的新旧程度和残留气息判断,这些受害者死亡时间绝不会超过半月!且都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童男童女!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是血煞教主的手笔,为北斗司命降临铺路,亦为召唤天魔分身提供血食与怨力!” 马正南眼中寒光大盛,杀意凛然。他瞬间明了,血煞教主在老巢被毁后,并未远遁,反而利用最后的时间,在此地犯下如此滔天罪孽!
“必须立刻净化!否则这些怨煞不仅会污染我们的七星锁魔阵,更可能成为北斗司命降临时的助力,甚至被其利用,召唤出更可怕的东西!” 紫轩君急道。
“联手施为,以太阴净化之力辅以青云雷霆,彻底涤荡此地!” 马正南当机立断。
两人无需多言,瞬间达成默契。紫轩君腾空而起,立于摇光台中央,双手急速结印,眉心的月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辉!“太阴有灵,月华普照,涤荡污秽,净化冤魂!太阴净世咒,启!”
磅礴精纯的太阴之力自她体内汹涌而出,化作一道巨大的银色光柱冲天而起,沟通九天明月!皎洁的月华被接引而下,如瀑布般倾泻在摇光台上,银光所过之处,那浓稠如墨的怨煞黑气如同雪遇朝阳,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消融!那些在黑气中挣扎哀嚎的扭曲面孔,在月华的照耀下,狰狞之色渐渐褪去,化作一张张茫然、继而解脱的虚幻面容,对着紫轩君的方向微微躬身,随即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于天地之间。
与此同时,马正南脚踏七星步,斩魔剑指天划地,口中念念有词:“九天应元,雷声普化,诛邪破煞,煌煌天威,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