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雨晴在马正南离开后不久便苏醒了,虽然身体依旧虚弱,脸色苍白,但已无性命之忧。她强撑着不肯休息,坚持守在紫轩君的床榻边,一双美目哭得又红又肿,紧紧握着紫轩君那只未受伤的、冰凉的手:紫轩,好姐妹,你一定要坚持住...马先生他...他一定会带着解药平安回来的...他答应过的... 她的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助和期盼。
紫轩君在一次短暂的清醒中,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唤,睫毛颤动,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看到宁雨晴担忧的面容,她极力想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只牵动了干裂的嘴唇,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我...没事...别担心... 她努力聚焦,看向宁雨晴,雨晴...你...你的伤...
宁雨晴的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她用力摇头,将紫轩君的手握得更紧:我没事,我很好!只是一点皮外伤,早就没事了!多亏了你和马先生舍命相救... 她声音颤抖着,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们还要一起去逛街,喝咖啡...
就在这时,一声,房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带着一身凌晨寒气的马正南大步走入。他身上的玄色道袍有多处破损,沾着尘土和几处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迹,脸色比离开时更加苍白,气息也略显紊乱,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消耗极大。然而,他那双深邃的黑眸却依旧锐利如常,甚至比平时更添几分冰冷的煞气。他的右手,紧紧握着一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色玉盒。
马先生!宁雨晴惊喜地叫出声,几乎是跳了起来,你回来了!你找到解药了吗?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玉盒,充满了希望。
马正南对着她微微颔首,没有多言,径直快步走到床前。他的到来,让昏迷中的紫轩君似乎有所感应,长长的睫毛再次颤动起来。
床上的紫轩君极其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映入了马正南的身影。看到他虽然略显狼狈,但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她那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银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欣慰和放松:你...没事...太好了... 这句话,几乎用尽了她刚积蓄起的一点力气。
马正南没有回应她的关切,此刻不是客套的时候。他直接打开那个血色玉盒,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和阴冷邪气顿时弥漫开来。玉盒之中,静静躺着一张材质奇特、仿佛由凝固的血液制成的符纸,符纸上布满了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扭曲的黑色纹路——正是那血毒母符!
退后些。马正南对宁雨晴说道,声音不容置疑。
宁雨晴被他语气中的凝重所慑,连忙退到墙角,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
马正南将血符悬于紫轩君心口上方一尺之处,左手掐诀立于胸前,右手剑指对准血符,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邪毒秽气,无所遁形,破!
一道精纯无比、至阳至刚的金色光芒从他指尖迸发,如同利箭般射中血符!那血符仿佛拥有生命般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一种尖锐刺耳、非人非鬼的嘶啸声,表面的黑色纹路疯狂扭动挣扎,试图抵抗金光的净化!马正南面色冷峻,不断将精纯的青云真气注入金光之中,金光越来越盛,如同一个小太阳,将房间照得一片金碧辉煌,那血符上的黑色纹路开始寸寸崩解、蒸发!
啊!—— 床上的紫轩君猛地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上弓起,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她那只受伤手臂上的血丝如同被投入沸油的蚯蚓,疯狂地蠕动、凸起,仿佛要冲破皮肤的束缚!
坚持住!方姑娘!这是最后关头!邪毒反扑! 明心老道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出声提醒,手中拂尘紧握。
马正南眼神一厉,喝道:凝神静气,守住心脉!
他猛地一咬舌尖,一口蕴含着本命精元的鲜红血液喷在光芒炽盛的血符之上!嗤——! 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血符瞬间被金色的火焰包裹,剧烈燃烧起来,转眼间便化为一小撮黑色的灰烬,飘散消失。
与此同时,紫轩君手臂上那些疯狂蠕动的血丝,如同被抽走了生命之源,瞬间停止蠕动,颜色迅速变黑、干瘪,最终化作缕缕带着恶臭的黑烟,从她的毛孔中散逸出来,消散在空气中。
成功了!血丝消失了! 宁雨晴一直紧盯着紫轩君的手臂,见到此景,忍不住欢呼出声,激动得热泪盈眶。
紫轩君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床榻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被冷汗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血毒虽解,但她的元气消耗巨大,脸色依旧苍白,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马正南迅速收起空了的玉盒,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一粒龙眼大小、金光流转、异香扑鼻的丹药:九转还金丹,固本培元,补充元气。 他托起紫轩君的后颈,小心地将丹药送入她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却磅礴的暖流立刻从腹中升起,迅速流向四肢百骸,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虚弱感。紫轩君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她看向马正南,发现他虽然表面依旧平静,但呼吸的频率比平时略快,额角也有细密的汗珠,显然刚才的驱毒过程对他消耗也极大。
谢谢...她轻声说道,这两个字包含了千言万语。
马正南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他转身,将药瓶递给一旁的宁雨晴,每日一粒,连服三日。照顾好她。 说完,便欲转身离开。
等等! 紫轩君突然叫住他,挣扎着用手臂撑起身体。她的目光落在马正南自然垂下的左臂上,那里道袍的袖子有一处不起眼的破损,破损处周围的布料颜色略深,而且...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祥的黑气。你...受伤了? 她的声音带着急切。
马正南脚步一顿,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左臂:无妨,小伤而已。
紫轩君却不放心,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掀开被子下床,脚步虚浮地走到马正南面前,不由分说地拉起他左臂的袖子。只见小臂外侧,有一道约两寸长、并不深的伤口,看起来像是被利刃划过,伤口本身已不再流血,但周围的皮肤下的细微血管却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漆黑色,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这是...! 紫轩君对这类邪气异常敏感,脸色顿时变了。
血煞咒。马正南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血煞教的一种禁术,伤口附有诅咒,会缓慢侵蚀经脉。已用真气暂时封住,无大碍。
这还叫无大碍?!紫轩君急了,声音都提高了几分,血煞咒阴毒无比,一旦诅咒之力随血脉侵入心脉,后果不堪设想!她转向一旁也有些慌乱的宁雨晴,雨晴,快!把我梳妆台上的那面月华镜拿来!
宁雨晴这才回过神,连忙跑到梳妆台前,取来一面边缘镶嵌着月牙形白玉、镜面如水波般清澈的古朴铜镜。紫轩君接过月华镜,深吸一口气,勉力调动体内残存的太阴之力。只见她指尖泛起清冷的月白色光晕,轻轻拂过镜面,那镜面顿时如同被月光照亮的水面,荡漾起柔和的银色波纹,散发出纯净清冷的气息。她将镜面对准马正南手臂上那泛着黑气的伤口,一道凝练的月白光柱从镜中射出,笼罩住伤口。
嗤嗤嗤...
月白光华与那诅咒黑气相触,立刻发生了剧烈的反应,如同冷水滴入热油,发出持续的轻微爆响,一丝丝黑气被逼出伤口,在月光下消散。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焦臭味。
忍着点,可能会有些痛。紫轩君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月华镜,轻声说道,光洁的额角也渗出了汗珠。这净化过程对她此刻虚弱的状态而言,负担不小。
马正南面无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那正在被净化灼烧的不是他自己的手臂。只有从他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条,以及额角渗出却被他悄然用真气蒸干的细小汗珠,才能窥见一丝他所承受的痛苦。太阴之力至阴至净,对于驱散血煞咒这类阴邪诅咒有奇效,但过程如同用烧红的烙铁灼烧伤口,痛苦异常。
良久,伤口处的最后一丝黑气被彻底净化驱散,皮肤下的血管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只留下一道普通的红色伤痕。紫轩君这才长舒一口气,收起月华镜,身体晃了晃,几乎脱力。马正南下意识地伸手虚扶了一下她的手臂,触之即收。好了。诅咒已除,伤口敷上金疮药,几日便好。她看着马正南,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你...需要立刻打坐调息,恢复元气。
马正南看了看她苍白的脸,又瞥了一眼窗外越来越亮的天色,点了点头:他走到窗边的蒲团坐下,似乎真的打算调息。
紫轩君看着他已经开始闭目凝神,这才稍稍安心,随即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对了,宁叔叔他...怎么样了?伤势严重吗?
宁雨晴连忙回答:爸爸他没事!只是些皮外伤和惊吓,府里的医生已经看过了,说休息几天就好。她走到紫轩君身边,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这次真的多亏了你和马先生,如果不是你们...后果我真的不敢想。
紫轩君脸上露出一个疲惫却真心的微笑:宁叔叔没事就好。我们既是朋友,又是...同事,出手相助是应该的。她说着,目光转向窗边已经开始入定的马正南,眼中神色复杂。
马正南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闭着眼,却淡淡开口:不可妄动。他依旧闭着眼,却准确地点明了紫轩君的状态,你体内血毒虽解,但余毒仍在经脉,需静心调息三日,方可尽除,否则易留病根。
紫轩君闻言,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之前中毒的手臂,虽然血丝已消,但手臂内侧仍能看到一些极其淡薄的灰色痕迹,并且时不时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刺痛和无力感。她不得不承认马正南的判断是正确的。
好吧。她有些无奈地妥协,但随即想起公司的事情,可我总得给公司打个电话,韩总监那边...
我帮你请假!宁雨晴立刻接口,语气坚决,韩总监那边我去说!就说我们昨晚遇到点意外,你受了点惊吓,需要休息几天!具体细节我会处理好的,你安心养伤就是!
紫轩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宁雨晴又叮嘱了她几句好好休息、不要担心之类的话,见马正南已经开始调息,紫轩君也面露倦容,便体贴地告辞离开,轻轻带上了房门,将安静的空间留给了两人。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以及两人清浅的呼吸声。烛火终于燃尽,最后一缕青烟袅袅升起,黎明的晨光透过窗纸,柔和地照亮了房间。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静谧。
最终还是紫轩君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看着蒲团上那个挺拔如松的背影,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马正南耳中:那个...这次,真的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冒这么大的风险。 她知道,独闯血煞教老巢,绝对是九死一生的险境。
马正南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向她,目光平静无波:不必言谢。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似乎比平时缓和了一丝,此前心魔劫时,你亦曾助我。
紫轩君微微一怔,随即想起不久前他修炼时险些被心魔所趁,自己确实曾以太阴之力助他稳定心神。没想到,他竟记得如此清楚。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都没有再说话,却有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在静静流淌。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在紫轩君唇角一闪而逝,而马正南的眼底,似乎也冰霜稍融。
你元气大损,更需休息。马正南重新闭上双眼,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凝神静气,我会在此护法。
紫轩君轻轻了一声,依言躺回床上,拉好被子。她并没有立刻睡着,而是侧着头,望着窗边蒲团上那个如同磐石般稳定的身影。窗外,朝阳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金红色的光芒洒满大地,也透过窗棂,为马正南的侧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边。
血煞教这个心腹大患已除,但紫轩君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天魔依旧隐藏在暗处,还有那神秘的北斗司命组织虎视眈眈,未来的道路依然布满荆棘,危机四伏。但此刻,看着那守护在晨光中的身影,她心中却奇异地不再有彷徨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平静。
因为她知道,从此往后,她不再是独自一人面对这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