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建国没有坐下,而是从贴身的内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红绸包裹着的小物件。他解开红绸,露出一枚巴掌大小、色泽温润、呈现一种古老象牙白的圆形玉佩。玉佩雕刻得极其精美,一面是精准的北斗七星图案,另一面则是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云篆符文,整体散发着一种沧桑而纯净的气息。
“马道长,紫轩,”宁建国双手将玉佩奉上,语气沉重,“此物…是家父临终前郑重交托于我,叮嘱我务必保管好。并言道,若见天现异象,尤其是北斗星域有变,或天狼星煞气冲天之时,便让我将此物送至青云观后人手中。近日,我夜观天象,见北斗光华紊乱,天狼赤芒逼人,想起先父遗命,不敢怠慢,特来将此物奉上。”他顿了顿,补充道,“家父名讳,上守下一。”
马正南接过玉佩,指尖触及其上符文时,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宁守一先生的后人?”他仔细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感受着其中内敛的灵性。
宁建国面露惊容:“正是先祖父!道长…认识我先祖?”
马正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令尊可还交代过什么?”
宁建国努力回忆道:“先父只说…‘青云有难,玉符相助;星邪乱世,物归原主’。还说此符与青云观渊源极深,关键时刻或可派上用场。”
紫轩君好奇地看着那枚古朴的玉佩,没想到宁雨晴的曾祖父竟然和马正南的师门有旧,这缘分真是奇妙。
马正南将玉佩收起,对宁建国道:“多谢宁先生。令祖当年于青云观有恩,此物…确实与吾派有缘。”
宁建国恍然,但脸上的忧色并未减少,反而更浓。他看了看紫轩君,欲言又止。
紫轩君看出他的为难,主动问道:“宁叔叔,您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是关于…雨晴的吗?”她联想到宁雨晴白天的异常(被马正南施法模糊了记忆,但宁建国并不知情),心中那份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宁建国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重重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说道:“紫轩,不瞒你说,我正是为雨晴这丫头来的!她最近…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他搓着手,显得坐立不安,“大概就是从…三四天前开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具体有哪些不对劲?”马正南沉声问。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整个人都透着股邪气!”宁建国回忆着,脸上露出恐惧,“她常常半夜一两点,自己偷偷溜出门,直到天快亮了才回来,问她去哪了,她就眼神空洞地说‘去见朋友’,可问她什么朋友,她又说不清楚!还有,她房间里…有时候深更半夜会传出那种…那种很低沉的、像是念经又像是自言自语的声音,听着就让人脊背发凉!最可怕的是…”他声音发颤,“我有一次起夜,隐约看到她房间门缝底下…有红光一闪一闪的!”
紫轩君的心沉了下去,这些症状…
马正南眼神锐利如刀:“她最近可接触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或者,身上是否多了什么佩饰?”
“有!有!”宁建国连忙道,“她最近迷上网购,买回来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骨头项链、古怪雕像…最可疑的是她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黑色的吊坠,材质看不出来,黑乎乎的,形状…有点像个扭曲的人脸,看着就瘆人!我想拿近看看,她反应特别大,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紫轩君和马正南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明了——宁雨晴极有可能被天魔的爪牙盯上,用了某种邪术控制,或者被什么邪物附身了!
“宁先生,”马正南当机立断,语气不容置疑,“令爱恐怕是中了邪祟之术,需立即查明。迟则生变。”
宁建国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晃了晃,被紫轩君扶住才站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对劲!请道长救命!救救我女儿!”他几乎要跪下来。
马正南扶住他:“事不宜迟。我们即刻随你回去查看。”他转向紫轩君,“准备‘驱邪符’、‘清心丹’、‘缚灵索’。”
“是!”紫轩君心中一紧,立刻起身去准备。宁雨晴是她最好的朋友,如果真被邪魔所害,她绝不能坐视不管!同时,一股怒火在她心中升起,天魔及其爪牙,竟然将毒手伸向了毫无反抗之力的普通人!
夜色如墨,渐渐浓稠,三人乘坐宁建国的车,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驶向市区。车内的气氛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重压笼罩,凝重得令人窒息,唯有引擎的低鸣,宛如夜枭的哀啼,不时传来。宁建国的叹息声,充满了担忧,仿佛是夜风中的残叶,瑟瑟作响。紫轩君凝视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夜景,那流光溢彩的光芒,犹如流星划过天际,却无法温暖他心中那片冰冷的角落。这场正邪之战,犹如瘟疫一般,早已无声无息地渗透到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毛孔,无人能够逃脱它的魔掌。
夜幕如沉甸甸的帷幕,缓缓垂下,华灯渐次熄灭。宁建国的黑色轿车宛如一头沉稳的巨兽,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市区的公路上。车内的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挤出水来,宁建国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宛如苍白的枯骨。他的目光不时焦虑地瞥向后视镜,仿佛要从马正南和紫轩君平静的面庞上,寻觅到一丝慰藉。紫轩君则默默检查着随身携带的符箓和丹药,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的玉瓶和微涩的符纸,心中不断回忆着马正南传授的驱邪要点,犹如虔诚的信徒,诵读着神圣的经文。马正南闭目养神,气息沉静如水,宛如一座宁静的山岳,但紫轩君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着一层极其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凛然之气,恰似一柄即将出鞘的绝世宝剑,寒光凛冽。
“就在前面小区,快到了。”宁建国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仿佛风中摇曳的烛火,指向不远处那片灯火通明的住宅区,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车子驶入一个环境清幽、管理严格的高档小区,最终在一栋单元楼前停下。三人下车,夜风如同一双冰冷的手,轻轻拂过他们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宁建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掏出钥匙,手却如同风中的落叶,微微颤抖着,试了几次才打开那扇紧闭的单元门。
电梯缓缓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机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宁建国紧张地搓着手,低声道:“平时这个点,雨晴应该刚洗完澡,在房间里看视频或者玩手机…但最近,她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吓人…”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目标楼层。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吸收,一片死寂。宁建国走到一扇防盗门前,再次深吸一口气,才将钥匙插入锁孔。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门开了,一股混合着淡淡香薰(试图掩盖什么)和一丝若有若无、难以形容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照亮了装修精致却略显冷清的客厅。
“雨晴?爸爸回来了,还带了紫轩姐姐来做客。”宁建国尽量用平常的语气朝着里面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有些突兀。
没有回应。只有主卧室方向,隐约传来极其细微的、仿佛指甲刮擦木头的“沙沙”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宁建国脸色一白,看向马正南,眼中满是惊恐。
马正南抬手示意他噤声,眼神锐利如鹰隼,目光缓缓扫过客厅。紫轩君也立刻凝神感应,她体内的太阴之力对阴邪气息异常敏感,此刻能清晰地察觉到,一股阴冷、粘稠、带着腐朽甜腻气息的能量场,正从宁雨晴卧室门缝下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马正南的目光突然定格在客厅博古架的一个角落。那里摆放着一个新出现的、约半尺高的乌木雕像,雕刻的是一个面容模糊、姿态扭曲、似人非人的怪物,雕像前竟然还插着三根已经燃尽、只剩下短短一截的暗红色线香,香灰落在光洁的架面上,格外刺眼。
“宁先生,此物从何而来?”马正南指向那雕像,声音低沉。
宁建国顺着方向看去,先是一愣,随即露出困惑和一丝后怕:“这…这东西什么时候摆在这儿的?我昨天打扫还没看见!这…这雕像样子好邪门!”
紫轩君走近几步,仔细看去,只觉得那雕像的材质乌黑发亮,仿佛能吸收光线,雕刻的怪物虽然模糊,但一双眼睛却用某种红色的矿物点染,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盯着看久了,竟有种心神被吸进去的眩晕感。她体内的太阴之力自发运转,一股清凉之意涌上眉心,才驱散了那不适感。
“是‘惑心魔像’,”马正南语气冰冷,“南洋邪术之物,能潜移默化影响居住者的心神,放大其负面情绪,使之逐渐沉沦。此物…绝非宁雨晴平日会接触的东西。”
宁建国吓得后退一步,脸色惨白:“一定是…一定是那个网购的包裹!她最近总收些来历不明的快递!”
马正南指尖弹出一缕细微的青色真气,如同丝线般缠绕上那尊魔像。“咔嚓”一声轻响,魔像表面出现数道裂纹,那股阴邪的气息顿时消散大半。马正南对宁建国道:“明日午时,将此物置于烈日下暴晒三个时辰,再寻一僻静处深埋。切勿再用手直接触碰。”
宁建国连连点头,心有余悸。
处理完魔像,马正南的注意力再次回到那扇紧闭的卧室门上。他示意宁建国和紫轩君退后一些,自己则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前,并未直接推门,而是将手掌虚按在门板上,闭目感应。
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对紫轩君低声道:“邪气内蕴,已成气候。门上有简易的障眼法和警戒禁制,强行破开会打草惊蛇。需悄然潜入。”
紫轩君点头,从怀中取出两张早已准备好的“隐身符”和“穿墙符”,将其中一套递给马正南。马正南却微微摇头,示意不用。只见他身形微微一晃,周身气息瞬间变得若有若无,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接着,他竟如同没有实体般,直接穿透了坚实的木门,消失不见!
紫轩君心中暗赞,也立刻将隐身符拍在身上,同时催动穿墙符,一股轻微的眩晕感后,她已穿过房门,进入了卧室内部。
卧室内的景象让紫轩君倒吸一口凉气!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窗帘缝隙,在黑暗中投下斑驳诡异的光影。宁雨晴背对着房门,坐在梳妆台前,披头散发,身上穿着一件她从未见过的、样式古老的暗红色睡裙。她并没有在梳妆,而是…正对着镜子,用一种极其缓慢、扭曲的姿势,一下一下地梳着头!梳子划过头发的声音,正是之前听到的“沙沙”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梳妆台的镜子里,映出她苍白呆滞的脸,和一双…完全漆黑、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睛!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梳妆台上,除了日常的化妆品,还散落着几根不知从何而来的、乌黑油亮的鸟类羽毛,以及一小滩已经干涸发黑的、散发着腥臭气的污渍!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熟悉的、阴冷腐朽的甜腻气息,比门外浓烈十倍不止!
宁雨晴(或者说控制着她的东西)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两人的潜入,依旧机械地梳着头,嘴里用一种非男非女、沙哑扭曲的腔调,反复念叨着破碎的音节:“…圣主…降临…血食…奉献…时辰…将至…”
马正南无声无息地移动到宁雨晴侧后方,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她雪白脖颈上那个显眼的黑色吊坠!那吊坠有拇指指甲大小,材质似木非木,似石非石,雕刻成一个狰狞咆哮的鬼脸,鬼脸的双眼镶嵌着两颗极其细微、却闪烁着邪异红光的珠子,正随着宁雨晴的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有生命般!
就在这时,宁雨晴梳头的动作猛地一顿!她似乎通过面前的镜子,隐约捕捉到了身后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波动!她猛地转过头,那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马正南和紫轩君所在的方向(尽管有隐身符,但那邪物似乎能感知到生命气息)!嘴角咧开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充满恶意的笑容,露出森白的牙齿!
“嘻嘻…找到…你们了…”她喉咙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