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餐,稍事休息,两人便准备出发。马正南回房换了一身深蓝色的休闲西装,将他那头引人注目的墨色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古意,多了几分现代艺术家的气质;紫轩君则依旧是一身素雅打扮,两人站在一起,倒真像是一对准备出游的、气质出众的师兄妹,或是……关系亲密的情侣。
“我们……不开车去吗?”紫轩君见马正南径直向静心居的大门走去,而不是侧院的停车场,不禁疑惑地问道。从宁市到龙虎山,距离可不近。
马正南摇了摇头,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不必,用这个。”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材质特殊、泛着淡淡青光的符箓,符纸上用朱砂绘制着繁复而玄奥的符文,“缩地符。更快,也更隐蔽。”
紫轩君眼前一亮,心中涌起好奇和期待。缩地成寸的神通她见过马正南施展几次,每次都如同神迹,但亲身经历还是第一次。马正南将符箓轻轻一撕,一分为二,一半拍在自己掌心,另一半递给她。
“贴于足底,”他指导道,声音平稳,“心念与符力合一,放松身心,切勿心存抗拒。”
紫轩君依言,小心翼翼地将那半张符箓贴在鞋底。奇异的是,符纸一接触到鞋底,便如同冰雪遇阳般瞬间融化,化作一股清凉却柔和的气流,从脚底的涌泉穴涌入,迅速流遍四肢百骸,让她通体舒坦。与此同时,马正南已经掐动指诀,口中念念有词,低沉而古老的咒文在空气中回荡。
霎时间,一道柔和的青光以两人为中心绽放开来!紫轩君只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仿佛瞬间被卷入了一个无形的、高速旋转的漩涡之中。眼前的景物疯狂扭曲、拉长、变形,化作一片模糊的光影流线,耳畔是呼啸而过的、仿佛来自不同空间的风声,但她的身体却奇异地保持着平衡,没有任何不适或失重感。整个过程似乎只持续了几个呼吸,又仿佛过去了很久,当周围的流光骤然停止,一切恢复平静时,紫轩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们已然不在静心居的院门前,而是站在了一座气势恢宏、古色古香的建筑群前!朱红色的高大围墙,飞檐翘角的殿宇,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气息,正门上方,一块巨大的匾额上,“龙虎山天师府”五个鎏金大字在初升的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前的石阶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两只威武的石狮子肃立两旁。
“这……这就到了?”紫轩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宁市到龙虎山,就算是高速公路也要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这缩地符竟然只是眨眼之间?!
马正南整理了一下因空间穿梭而微微有些褶皱的衣襟,语气依旧平淡:“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他抬眼望向天师府庄严的大门,“走吧,莫让张天师久等。”
紫轩君连忙收敛心神,紧跟在他身后。天师府门前早已肃立着两位眉清目秀、身着青色道袍的小道童,见到马正南,立刻躬身行礼,态度极为恭敬:“马道长,家师已在天净堂恭候多时。”
马正南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便带着紫轩君随道童入内。穿过几重气象森严、供奉着各路神只的殿宇,绕过回廊,来到一处更为清幽的院落,院中古木参天,鸟鸣清脆。小道童在一间名为“天净堂”的静室前止步,躬身道:“师祖就在室内,请二位自行入内。”
推开门,一股清雅的檀香扑面而来。静室内陈设简朴,却处处透着雅致。张天师正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闭目打坐,他须发皆白,面色红润,身穿紫色法衣,仙风道骨,令人心生敬意。听到动静,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温和而深邃,仿佛能洞悉世间万物。
“马道友,方姑娘,一路辛苦,老朽有失远迎了。”张天师微笑着起身,声音洪亮而慈祥。
紫轩君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张天师好。”
马正南也拱手为礼,态度不卑不亢:“张道兄,叨扰了。”
“不必多礼,请坐。”张天师示意两人在矮几旁的蒲团上落座。矮几上摆放着古朴的茶具和几卷摊开的、纸张泛黄的古籍。一名小道童悄无声息地进来,为三人奉上香气馥郁的云雾茶,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下,并轻轻带上了门。
室内恢复了宁静,只有檀香袅袅。张天师捋了捋雪白的长须,开门见山道:“马道友如此匆匆而来,想必有紧要之事相商。”
马正南点了点头,神色凝重:“确有一事,关乎重大,需向道兄请教。”他看向身旁的紫轩君,“紫轩近日太阴星君的记忆逐渐觉醒,于神识所见之景中,窥见北斗司命似与域外天魔有所勾结。”
张天师闻言,白眉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哦?”他目光转向紫轩君,仔细端详了片刻,眼神中带着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方姑娘竟能窥见天庭景象?此乃非凡机缘,亦是大因果。”
紫轩君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是太阴星君残留的记忆碎片。”她将自己所见到的情景,尽可能详细地描述出来——那诡异的空间,无面黑衣人身上清晰的北斗七星图案,以及那面能够映照出恐怖魔影的黑色古镜。
张天师听完,面色变得十分凝重,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北斗司命手中,确有一面宝镜,名为‘命魂镜’,据传有窥探生灵前世今生、乃至干涉命格之能,乃司掌北斗注死权柄的重要神器。”他顿了顿,眉头紧锁,“但若说其与域外天魔勾结……此事若为真,则非同小可,关乎天庭稳定,甚至三界安危。”
马正南沉声追问:“张道兄近期与天庭往来,可曾察觉有何异动?”
张天师沉吟良久,似乎在回忆和权衡,最终压低声音道:“不瞒二位,老朽上月曾依例入天庭述职,期间确觉天庭气氛与往日不同,隐隐有种山雨欲来之感。”他目光扫过二人,更加低声道,“尤其北斗司命,近百年来越发深居简出,连千年一度的蟠桃盛会都接连缺席了数次,此事在天庭亦引些许议论。”
紫轩君心头一跳,追问道:“他是不是在暗中谋划什么大事?”
张天师摇了摇头,谨慎地说:“此等事无凭无据,老朽不敢妄加揣测。”他话锋一转,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温润剔透的白色玉牌,玉牌上刻着繁复的云纹和星图,散发着淡淡的灵光,“此乃天庭特赐的‘巡天令’,凭此令,老朽可作法,送你们一缕精纯神识潜入天庭外围,自行查探。但……”他语气转为严肃,“仅限于北斗宫附近区域,切不可深入他处,以免惊动巡天卫或其他仙官。”
马正南接过玉牌,指尖感受到玉牌上传来的微弱却纯净的灵力波动,他仔细端详片刻,问道:“此法风险几何?”
“风险不小。”张天师坦言,神色郑重,“神识离体入天,犹如孤舟渡海。若途中遭遇空间乱流,或被天庭禁制察觉,轻则魂魄受震荡,记忆受损;重则神识无法归位,导致神智迷失,乃至魂飞魄散。”
紫轩君闻言,心头一凛,但想到那无面黑衣人和可能带来的灾难,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张天师,我愿意尝试。必须弄清楚真相。”
马正南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也有赞许,但他还是冷静地指出:“你修为尚浅,神识强度恐不足以支撑长途跋涉和潜在冲击。”
张天师闻言却笑了笑,宽慰道:“马道友不必过虑。”他指了指静室地面中央,那里早已用特殊的银色粉末绘制好了一个复杂无比的阵法,阵眼处放置着一面古朴的铜镜和那枚巡天令,“此阵名为‘护神归元阵’,乃龙虎山不传之秘,可稳固神识,保其灵光不散。届时,由老朽亲自护法主持阵法,马道友你则可在阵中为其神识护持,双保险之下,只要不主动招惹是非,当可保无大碍。”
马正南目光扫过那精妙的阵法,又看了看眼神坚定的紫轩君,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一试。但切记,只远观北斗宫外围气象,不可靠近,更不可试图潜入。”
张天师欣然应允:“理当如此。”说罢,他起身走到阵法中央,示意紫轩君在阵眼处的蒲团上盘膝坐下。
紫轩君依言坐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有些加速的心跳平复下来。马正南则走到她身后,单膝微屈,一手轻轻搭在她的右肩之上,掌心传来一股温热而沉稳的力量:“放松全身,摒弃杂念,将心神交予我的引导。”
张天师站在阵法外围,手掐法诀,口中开始吟诵低沉而玄奥的咒文。随着他的吟诵,地面上的银色阵纹逐渐亮起柔和的清辉,那面铜镜和巡天令也开始散发出朦胧的光晕。整个静室内的灵气开始缓缓流动,汇聚于阵法之中。
紫轩君感到一股温暖而磅礴的力量从马正南的掌心涌入,如同最可靠的向导,引导着她的意识缓缓从识海中升起。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身体的感觉逐渐淡化,仿佛失去了重量,变得轻盈如羽,就要脱离地面的束缚,向上飘升。
“闭上双眼,在识海之中,观想北斗七星之形,以其为引,心向天庭。”马正南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紫轩君依言闭目,凝神静气,在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北斗七星的图案,那七颗星辰散发出清冷而永恒的光辉。渐渐地,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或者说“神识”,真的脱离了肉身的桎梏,化作一缕极其精纯、无形无质却又蕴含着她全部感知的能量体,如同乘着一缕无形的清风,在阵法的护持和马正南力量的引导下,向着某个冥冥中存在的、高高在上的方向,飘飘荡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