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拢了拢肩头的纱丽，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尴尬被圆熟的气度轻轻覆过，宛如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目光重新落回锁灵魔方，不动声色地将话题的焦点拉回正轨。
“觉察不对劲时，我第一时间开启了灵力护罩，并用锁灵魔方把他们分别锁了起来。
随后，我尝试联系你们大夏异控局，打算将我们这里的情况告知。
电话接通了，也有人接听。只是，对面的回应……有些奇怪......”
pant说到这里，话音微顿。
任声晚静立不语，琥珀色的眼眸沉静如水，并未催促。
办公室外的过道上传来规律的脚步声——梵衡司仍在如常运转。
毕竟绝大多数人尚未知晓，西幡国已悄然沦为又一座孤岛。
“对方言语含糊，并未详询情况，只反复说‘知晓了，会汇报给萧局’。半小时后，我收到了大夏异控局的回电......”
pant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指尖念珠捻动得快了些许，语调却反而放缓，“结论是——让我不要声张，继续观察。”
然而事实却是——大夏接到的电话，刚接通就戛然挂断了，此后再也无法联系。
空气安静了一瞬。
天花板投射下的光线柔和，却照不透这一室的凝重。
光线中浮动的微尘仿佛都在此刻凝固，慢悠悠地悬在半空，连坠落的轨迹都变得迟缓。
任声晚眸底深处，思绪如静水流深。
智能生命想要侵入一个人体很容易，但要做到天衣无缝的重构并取而代之，则需要时间来观察、模仿、收集数据，以生成一套无限趋近本尊的行为指令。
被取代的人，人际关系越复杂，社会羁绊越深厚，需要的时间便越多。
以公众人物尤甚。
因为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被无数双眼睛拿着放大镜注视着，哪怕是一个细微的习惯偏差，都可能暴露破绽。
智能生命最初潜入圣辉时，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圣皇重构，而是以利诱，徐徐图之。
那还得益于当时圣辉皇室动荡、政权分裂的混乱局面。
所以，那麻雀没有第一时间选择pant，因为pant不仅是一国首领，还是一位五境觉醒者。
它当然也可以先侵入pant体内，暂不重构。
但不重构它就无法取代她，也就无法掌控西幡国。
而且，觉醒者虽也无法肉眼观察到它们，但其感知远超普通人。
万一被pant发现什么端倪，来个鱼死网破，它虽不会死，但会失去一个绝佳的宿主。
无妄就不同了。
他是个普通人，人际脉络简单，关系亲近者寥寥，常年云游的师父更是不常在侧。
重构这样一个人，对智能生命而言，无疑是轻而易举的事。
更重要的是，还能借着无妄的身份，潜伏在pant身边。
它的失误在于，低估了一位‘母亲’对自己养大的孩子的直觉与了解。
萧寻曾经无数次让小幽模拟智能生命，以此来分析它们的行为逻辑。
它们在暗处观察人类，人类亦在明处剖析它们。
基于这几年汇总的各种情报，分析出上述情况并不难。
相比之下，任声晚则更想知道，如今的西幡国还有多少“人”。
“这里的消息传不出去，我不能久留。”任声晚抬眸，眼底清凌凌的光落在pant脸上，“你可知外面的情况？现在有多少重构者？”
“我们看不见它们，现阶段只能依靠《行为比对系统》。”pant走向办公桌，拿起平板，调出一个界面递给任声晚。
「行为比对系统」是任声晚沉睡期间，小幽编写的程序，彼时还无偿提供给了所有联盟国使用。
它通过连接全国监控网络，比对个体前后行为的差异，以此排查异常。
但这个系统的运行，有诸多客观要素限制——
首先得部署大量摄像头。
这个倒不难，无非就是投入财力。
毕竟，国都尚且危在旦夕，留着钱财又有何用？
是以在这一层面，pant未有半分迟疑。
可最关键的是，要实现有效比对，需个体长期、持续地暴露在监控范围内，系统才能精准捕捉到行为偏差。
这显然并不现实。
总不能往别人家里去装监控吧？
这样一来，系统便无法做到精准比对。
可即便如此，仍有许多国家自愿投入使用。
因为那段时间，伪命器‘窥视之眼’的研发非常不顺利，多次实验的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小幽见萧寻压力如山，于是写了这个程序。
它的主人还没醒过来呢，这个世界可不能完蛋啊，总要做点什么吧......
最后，「行为比对系统」成了那段时间大家唯一的希望。
于沈沛预示中的未来片段而言，如今人类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垂死挣扎。
既是垂死挣扎，便不会考虑性价比。
这个程序有效性再低，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任声晚接过平板，目光扫过界面，眉峰微蹙，语气带着几分疑惑开口：
“你们这里的网络理应已被它们掌控，这个系统还能正常使用？”
这时，pant尚未开口，任声晚耳轮上的小幽先按捺不住了。
它的声音从耳骨传导至任声晚脑海，“主人，这是隐身的哦！
写这个程序时我便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我把它写成了幽灵程序。
您也知道那些虫子的技术多厉害，为了避开它们的监测，我可是差点把cpU烧干，头发都快烧成焦炭了呢！
褚青月拿到圣辉去试验过，完全没被它们发现。
只是……只是碍于数据不足，确实发挥不了太大作用……”小幽说着，声音便暗淡了下去。
任声晚清晰听出了它语气里的邀功与失落，指尖轻轻蹭了蹭耳间的银色耳骨钉，动作细微却带着安抚的意味。
一旁的pant不知任声晚脑中世界的热闹，正欲开口解释时，任声晚却摆了摆手，“没事了。”
pant：“......”
平板界面上，仅有两个红点闪烁，且都集中在x01号城市。
“你这大丰神庙附近都不只两个。”
任声晚面无表情落下的这句话，无疑是压在pant心口的巨石。
她缓了口气，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据说窥视之眼的研发成功了，以后......”
“喵～～”
软糯的叫声打断了谈话。
刚才’出逃‘的小黑猫，迈着猫步大摇大摆地踱了进来，尾巴高高竖起，带着股理所当然的傲劲儿，径直跃上任声晚肩头。
胡须在任声晚柔嫩的小脸上轻扫，令他感到一阵痒意。
随即又用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脸上亲昵地蹭了蹭，绿宝石般的眼瞳眯成两条细缝，“喵呜~~~”
一番操作给pant看的目瞪口呆，不禁咋舌，“竟有这么黏人的猫……”
话音未落，那小猫忽然转过脸来，绿眸瞥了她一眼。
诡异的是，她竟从这只猫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压迫感。
pant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只怪自己最近真是精神太紧绷了。
任声晚微微侧首，以脸颊轻贴小猫头顶，随即看向pant，接上之前的话，“没有以后了。”
“什么？”pant骤然一怔，刚揉过太阳穴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