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侧头看他：“你就这么坐着，不累？”
“不累。”
“我说你啊……”黑瞎子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这儿，就不能离我近点。”
张起灵顿了顿，最终还是起身，坐在了躺椅边沿。
距离很近，近到黑瞎子能闻到他衣襟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一丝晨露浸过的草木气息。
“这才对嘛。”黑瞎子咧嘴一笑，忽然抬手勾住他的手腕，“你是不是趁着我睡着了，把我抱到浴房去了？”
张起灵眸光微闪，没抽手，也没否认。
“我就知道！”黑瞎子眼睛亮了，“你还给我擦背？洗脚？连耳朵后面都擦了？”
“不洗，你会不舒服。”张起灵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
“呵，算你有良心。”黑瞎子笑得肩膀发颤，“瞎子我可最爱干净了，不过没想到有一天你会给我洗。”
“你不是外人。”张起灵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是……我的人。”理应如此。
黑瞎子一怔，笑意渐渐沉了下来，转为一种更深的东西，像是被什么柔软而沉重的情感击中了心口。
他没说话，只是缓缓收紧了手指，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攥得更紧。
良久，他低声说：“所以，以后也会这样吗？”
“当然。”张起灵抬手，指尖轻轻抚过他眼角的疤。
那是他在这儿找到瞎时，他脸上新添的。
“你喜欢逞强，但从今往后，不必一个人扛。”
黑瞎子喉结动了动，忽然笑了，带着点鼻音：“听上去像个承诺。但你不也是喜欢逞强吗？”
“是。但我有你了。”
“那我要反悔呢？哪天不想被你管了？”
“不会。”张起灵看着他，眼神笃定，“你不会。”
“你倒是自信。”
“因为我知道你要什么。”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你要我，你要一个家。而我……都想给你。”
黑瞎子呼吸一滞，眼底泛起一层薄雾，又被他飞快地眨了回去。
他仰头望着天，笑着说：“张起灵，你以前要是有这张嘴，我早就跟你跑了。”
“现在也不晚。”
“哼，现在？我都快被你折腾散架了。”他故意抱怨，却又忍不住往他那边挪了挪，肩头轻轻撞他一下，“不过……值得。”
张起灵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极淡，却暖得惊人。
这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小贩挑着担子路过，吆喝着卖糖糕和酸梅汤。
黑瞎子耳朵一动，眼睛亮了：“哎，去买两碗酸梅汤！热死了！”
“你不能喝凉的。”张起灵皱眉，“刚醒，脾胃虚。”
“我就喝一口！”
“不行。”
“你管得太多了！”
“嗯。”张起灵点头，神色认真，“我会一直管。”
黑瞎子瞪着他，最后败下阵来，哼了一声：“行，那你去帮我买碗温的，加薄荷叶，少糖。”
“好。”张起灵起身，临走前俯身替他把毯子往上拉了拉，“别乱动，我马上回来。”
“知道啦，管家公！”黑瞎子冲他背影喊了一句。
张起灵脚步微顿，没回头，耳尖却悄悄红了。
黑瞎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嘴角扬起，久久未落。
不多时，张起灵提着一只小陶罐回来，揭开盖子，清冽的梅香扑面而来。
他倒了一小碗，试了试温度，才递过去。
黑瞎子接过，吹了两口，小心翼翼啜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嗯……就这味儿。”
张起灵坐在一旁，静静看他喝完，又接过碗收好。
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是一瓶药膏。
“腿疼？”他问。
“谁腿疼了？”黑瞎子嘴硬。
“你刚下床姿势不对。”
“……你观察得可真仔细。”
张起灵不语，只是示意他卷起裤脚。
黑瞎子无奈，只得照做。膝盖内侧有些红肿，显然是昨夜用力过度所致。
他轻轻涂抹药膏，指尖冰凉，动作却极尽轻柔。
黑瞎子低头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鸦羽般的睫毛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鼻梁高挺，唇线清晰。
“哑巴。”他忽然叫他。
“嗯？”
“你说，咱们以后就这么过日子？做饭、喝酒、晒太阳，你给我擦药，我跟你耍赖？”
“可以。”
“你不嫌无聊？”
“不。”他抬眼看他，眸色深邃如渊，“只要有你在，便是人间烟火，也是桃源。”
黑瞎子心头一震，半晌说不出话。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张起灵的脸颊，拇指蹭过他的唇角：“你知道吗？我这辈子骗过人，逃过命，没对谁说过一句真心话。可现在……我想天天说给你听。”
“说。”
“我爱你。”
“我也爱你。”张起灵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这里，只为你跳。”
蝉声骤起，风穿庭过院，吹动两人衣角相触。
阳光正好，岁月静得像一幅永不褪色的画。
午后的风穿过庭院，带来远处菜园里的泥土气息。
鸡在院角咯咯叫，狗趴在屋檐下打盹，一切都平凡得像是普通人家的一天。
可对他们而言，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不用隐藏目光，第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地触碰，第一次，能对着彼此说“我爱你”，而不必担心回应是沉默。
良久，黑瞎子忽然抬起头，坏笑着凑近他耳边：“喂，哑巴。”
“嗯？”
“下次……能不能轻点儿？”
张起灵侧头看他，眸光微闪，唇角勾起一抹罕见的弧度：“不能。”
“你——！”
“而且。”他打断他，声音低哑，“下次，我想听你说更多。”
黑瞎子愣住。
张起灵看着他，眼神灼灼：“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想记住。所以……多说几次。”
黑瞎子怔了半晌，忽然笑出声来，搂住他脖子狠狠亲了一口：“行啊，那你准备好耳朵了？”
“嗯！”你准备好腰。
显然黑瞎子再懂张起灵，也不会知道张起灵的内心想法。
黑瞎子松开他，笑得眉眼弯弯：“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一句接一句，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爱意都体现在这三个字上。
张起灵静静听着，眼底的温柔和让黑瞎子心颤的幽深却不断蔓延。
他伸手将黑瞎子圈在怀里，鼻尖蹭着他的发顶，轻声道：“瞎，我都记着。”
但他心里却在想今天先绕过瞎，一次吃饱和顿顿饱他还是分得清的。
两人就在院子里坐到夕阳西下，最后他们并肩躺在躺椅上，确切的说是黑瞎子靠在张起灵的怀里，静静的欣赏着天边的晚霞和温馨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