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今天碰到凌晨叔叔了!”许奕回到城关镇,特意找了个僻静处,拨通了父亲许侯炜的电话。
“凌晨?你去找他了?”电话那头,许侯炜的声音瞬间绷紧。
“没有,是他今天来咱们镇里调研……”许奕赶紧把白天和凌晨碰面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父亲听。
许侯炜听完,沉吟片刻道:“凌晨少年得志,性子太刚,这次在北江区算是栽了个大跟头。但塞翁失马,反倒得了省委主要领导的留意。小奕,往后有事不妨找他,这人最重情义。”话语里满是过来人的郑重。
“爸,我懂了。”许奕应着,心里明镜似的——父亲在区残联理事长的位置上呆着呆着,就厌倦了官场的浮沉,还有几年就退休,只想安稳干到卸任。
许奕今年刚大学毕业,通过了全省公务员考试。
当初填报志愿时,父亲权衡再三他的条件,建议他报了南岭县的乡镇岗位。
因为找份正式的工作很难!
谁知,前女友得知他放着繁华的北江区不选,偏偏要去偏远的南岭县,骂他没上进心,头也不回地分了手。
刚来南岭县城关镇那会儿,许奕心里憋着股气,总觉得日子没盼头,浑浑噩噩地打算混到退休。
没想到,今天竟遇上了凌辰。
“儿子,好好干。过段时间我去趟南岭县,带你登门拜访凌辰,请他多照拂你几分。”许侯炜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几分安慰。
许侯炜嘴上安慰儿子,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凌晨现在还会像以前一样真诚相待吗?
凌晨离开北江区时,得罪的人和帮助过的人可算是平分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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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瞧你对许奕这小子挺上心?”私下里,赵杰向来这么直呼凌晨的名字。
“算是睹物思人吧。”坐在后排的凌晨伸了个懒腰,声音里带着点怅然,“许奕毕竟是许侯炜的儿子。当年我在江源瑶族乡,许侯炜可真没少照顾我。”
副驾驶座上的胡海东闻言笑起来:“许侯炜这人确实会来事,他做的那道烧鸡公,味道是真绝了。”
“杰哥,海东大哥,小韦,”凌晨忽然话锋一转,带着点感慨,“咱们认识也有六七年了吧?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要是从你去北江区党校面试那天算起,整整八年了!”赵杰哈哈笑着,故意提了句当年的糗事,“还记得不?你那会儿连考场都找错了。”
凌晨老脸一红,没接话。
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倩影——美艳动人,一双媚眼像含着水,总爱穿一身黑色连衣裙。
他喉结动了动,轻声问:“她……还好吗?”
这话像是问赵杰,又像在问自己。
“她?”身旁的赵杰愣了下,转头见凌晨失魂落魄的样子,瞬间反应过来,“好些日子没联系了。上周听我妈说,还单着呢,就是家里催得紧,正逼着到处相亲。”
“相亲……”凌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那些和夏莹有关的过往,像旧电影片段似的在眼前闪回。
可后来,夏季军知道他已有女友郁芸清,还和夏莹纠缠不清,顿时发了火。
他硬是动用关系把夏莹从北江区调回省人社厅,还严禁两人再往来。
夏莹为这事跟父亲大吵一架,父女关系彻底闹僵。
没过多久,夏季军调任京都,举家搬迁,夏莹也被安排去了人社部工作。
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彻底断了念想。
就连他后来出事,赵杰找到夏莹时,她低头求父亲帮忙,也被一口回绝。
从那以后,他和夏莹,便真的再无联系。
“我还欠她二十万医药费呢。”凌晨自嘲地笑了笑。
“还有我的十万!”赵杰拍了他一下,哈哈大笑,“亲兄弟明算账,可别想赖。”
“抠门鬼……”凌晨白了他一眼,心里那点怅然,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又酸又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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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记——”胡海东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从江源瑶族乡共事时起,胡海东私下里就一直这么称呼凌晨。
“嗯?海东大哥有话不妨直说!”凌晨抬眼看向他,目光里带着坦荡的鼓励,“你我兄弟,没什么不能讲的。”
胡海东重重叹了口气,声音沉了下来:“北江区那拨老兄弟,日子不太好过……尤其是财政局的张建军、易隋寒,还有政府办的林小晚,简直是度日如年。”
“我走时特意托付过唐奇胜和曾勤珉,让他们多照拂这几人,怎么回事?”凌晨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悦。
一直没吭声的张杰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北江区,现在已经被市委副书记、市长冯耀辉彻底攥在手里了。”
“什么?”凌晨猛地皱眉,“子明书记呢?他难道没反对?”
这几个月他忙着和南岭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王占山周旋,分身乏术,竟完全没留意北江区的人事变动。
赵杰、胡海东和胡思韦其实早知道那边的情况,只是怕勾起凌晨过去的心事,一直没敢说。
是以,凌晨对北江区的近况,几乎是两眼一抹黑。
“樊书记近来自身难保。”张杰把听来的消息和盘托出,“前市委副书记、市长雷津恢的案子牵扯到他,省纪委那边时不时要请他过去谈话。”
赵杰接过话头,把北江区如今的官场格局一五一十道来:“现在的区委书记是黄学亮,冯耀辉的心腹,以前是省财政厅预算处处长。区委副书记、区长换成了李明华,林嘉伟则改任区委副书记,还兼着统战部部长。”
“这……”凌晨听完,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如今的北江区,早已成了楚江省委副书记、省长黄政椽的囊中之物,被他的势力盘根错节地攥在手里。
难怪昔日那些共事的同僚、一手带出来的下属,一个个都得夹着尾巴,在层层挤压的缝隙里艰难求生。
“唉……”凌晨重重叹了口气,满是无力与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