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凌晨踏上了前往南岭县的路程。
清晨，两辆车一前一后驶离楚州城区，碾上通往西北方向的国道。
一辆是市委组织部的黑色轿车，另一辆则是胡思韦开着的崭新锃亮的越野车——这是三姐楚默涵送给凌晨的“履新礼”。
在省委书记卫珉的默许下，胡思韦被“借调”到南岭县给凌晨当司机，人事关系却依然留在楚州市公安局，这层保护色心照不宣。
楚州市下辖北江区、西峰区、中兴区、武城区、东江县、楚州县、文苍县、南岭县、资水县等4 区 5 县。
南岭县位于楚州市的西北角，与资水县接壤。
它是全市交通的“孤岛”，唯一未通高速的农业大县。
车轮下的国道很快变得崎岖颠簸，窗外的繁华景象急速褪色，被连绵的荒山和破败的村落取代。
车厢内，新任楚州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张赋，看着副驾上沉默凝视窗外的凌晨，眼中掠过一丝担忧，生怕他从此沉沦下去！
张赋这个月已经正式履职。
市委组织部原常务副部长赵德珑已经升任楚州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
根据市委安排，张赋今天特意陪同凌晨到南岭县赴任。
他看到凌晨从市区出发时跟自己打了招呼，上车后就一直呆呆地看着窗外，没有说过一句话。
自己一路看着成长的年轻人，刚刚在北江区遭遇了仕途的第一次重大挫折——被“发配”到南岭县这穷乡僻壤。
“凌晨，”张赋打破了沉寂，语气带着试探，“这次‘败走麦城’，有何感想？”
凌晨收回目光，脸上并无颓唐，反而有种沉淀后的平静。
“吃一堑长一智吧！张叔，这几年在北江，有您和桂廉区长的照拂，太顺了。这次阴沟里翻船，栽个大跟头，未必是坏事。正好，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凌晨一本正经地说。
张赋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露出笑意：“你能这么想，我就踏实了。”
“谢了，张叔……”
“矫情！少来这套虚的！”张赋笑骂。
漫长的五个多小时车程，他正好将南岭县盘根错节的势力、复杂的人情地貌，细细道给凌晨听。
……………………………………
当车队终于驶入南岭县城，眼前的景象让凌晨心头一震。
低矮破旧的房屋，泥泞不堪的街道，行人脸上刻着风霜与麻木——贫穷和闭塞的气息扑面而来，比他预想的更甚。
县委大院门口，县委、县人大、县政府、县政协“四家班子”的领导们早已列队等候。
看到凌晨和张赋从越野车上下来，众人眼神复杂：期待新县长带来改变？怀疑这位“贬官”是来躺平镀金？更惊讶于他那与贫困县格格不入的年轻与沉稳。
毕竟，在他们看来，凌晨是从北江区这样的繁华之地被贬到这里的，是来混日子，还是主动作为？
谁也不知道凌晨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否真的有能力改变南岭县的现状。
县委副书记李建国率先迎上，笑容标准：“欢迎凌县长！欢迎张部长莅临指导！”
他热情地与两人握手，逐一介绍在场的县领导。
凌晨谦逊地落后张赋半步，与众人一一握手，目光坦然而坚定：“以后就是同志了，还请各位多支持。我们一起努力，让南岭县换个新面貌。”
张赋目光扫过人群，眉头微蹙：“建国书记，骆柏升同志呢？我昨天上午可是亲自跟他确认过的。”
他声音不高，但那份不悦已清晰传递。
现场气氛瞬间凝滞。
李建国额角渗出细汗，硬着头皮解释：“张部长，骆书记……他昨天下午去文峰镇调研了，可能……路上耽搁了，正往回赶……”
“哦？调研？”张赋语调转冷。
凌晨适时开口，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建国书记，麻烦您再联系一下骆书记，问问具体位置。张部长为了送我，连早饭都没顾上吃。这午饭要是招待不好，待会儿宣读任命，部长怕是要饿得没力气了。”
张赋佯怒瞪他一眼：“臭小子，屁股没坐热就替南岭省粮食了？”
这随意的互动，让在场众人心头一凛，对凌晨与张赋关系的深厚有了直观认识，对这个年轻县长也不敢再存轻视之心。
在工作人员引导下，一行人步入县人民大会堂旁的休息室。
大会堂的LEd电子显示屏上“南岭县领导干部大会”9个醒目的鲜红大字印入眼帘。
会场内座无虚席。
全体县委委员、候补委员；县人大、政府、政协领导班子成员；县人武部主官；法检两长；其他在职处级干部；县纪委领导班子成员；县委、政府工作部门、人民团体、正科级事业单位主要负责人；乡镇党政正职；县人大、政协机关委室主要负责人参加会议。
主席台上三个座位牌赫然在目：正中张赋，左为骆柏升，右为凌晨。
张赋正低声与凌晨交代着什么，休息室的门被急促推开。
李建国脸色发白，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张部长，凌县长……骆书记电话关机了！司机小刘、联络员小马……也全都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张赋猛地站起身，眼神锐利如刀，“你的意思是，骆柏升同志，失联了？！”
李建国艰难地点点头，汗珠沿着鬓角滚落：“是……是的……”
……………………………………
张赋立刻走到一旁僻静处，拨通了楚州市委常委、组织部长邹伟庚的电话，声音凝重：“邹部长，我是张赋。南岭县突发紧急情况——县委书记骆柏升同志，确认失联！……”
电话那头，邹伟庚听完详细汇报，只沉声回了句：“知道了，等我电话。我立刻向子明书记汇报！”
随即挂断。
半小时后，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张赋的手机终于响起。
他凝神听完，只简短应了声“明白”！
再回到休息室时，张赋脸上已看不出波澜。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对凌晨和李建国道：“走吧，开会。”
主席台上，骆柏升的名牌已被撤下，换成了李建国的名字。
在全体南岭县领导干部肃穆的目光注视下，张赋、凌晨、李建国三人走上主席台。
张赋居中落座，打开文件夹，会场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他清了清嗓子，沉稳有力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会堂：
“现在，我宣布楚江省委、楚州市委关于南岭县人民政府主要领导职务的任免决定：任命凌晨同志为中共南岭县委委员、常委、副书记，提名为南岭县人民政府县长候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