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过的没那么苦。
爷爷奶奶都有退休金，每个月都会给他攒一笔钱以防意外，而且从知道他出生的那一天起，就开始给他买保险了。
十几年下来，光几份保险的金额加起来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但其中更重要的是，每一份保险都体现了爷爷奶奶沉甸甸的爱。
叶尘的少年时期，内心深处唯一的柔软也只给了两位老人。
可小时候过的更苦的苏晚此时却红了眼眶看着他。
怎么会有这么软心肠的人呢。
平淡无波说完这些话的叶尘无奈叹了口气，解开安全带侧身过去抱住了她。
修长的大手轻轻顺着她的发丝，叶尘哭笑不得道:：“我真的没事，你怎么还红了眼眶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红了眼眶。
可是光听着叶尘断断续续说的这些话，她就忍不住。
“我也不知道....”
苏晚歪着头，依靠在他的脖颈处，小声回答着他。
同病相怜吗？
好像也不是。
就是心疼他。
叶尘退开了点身位，低头吻了下她的眼角。
“别靠近她。”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叶尘主动提起顾云舒。
苏晚闻言，连理由都没问，直接应了一声“好”。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清楚知道叶尘的性格。
他是势利不错，但这个势利他从来没用到过自己身上，反而，哪怕有一些再好的资源送了上来，但只要其中的条约不合理的他通通都拒了，事后也会向她解释原因。
一番交流后，叶尘牵着苏晚的手上楼回家。
《演员的创造》要断断续续录制两个月。
在这期间里，苏晚一直都尽量避免跟顾云舒接触，好在叶尘每次录制都陪她一块，这也导致顾云舒几次想找她说话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直到最后一次录制时，叶尘突然临时有事中途走了，结束录制后顾云舒特意抓住机会在后台等待苏晚。
哪怕苏晚并不想与她多接触，但这种公共场合下，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苏晚。”顾云舒温和的笑着冲她主动打招呼。
隔壁正好同样出来休息室准备走的年轻演员看到这一幕，眼神里羡慕的神色压都压不住。
同为年轻演员，怎么人家的路就这么顺呢。
苏晚隐晦的左右看了下过往的工作人员，不着痕迹往后悄悄退了一步，这才扬起礼貌疏离的微笑说道：“顾导，您找我有事吗？”
顾云舒保养得宜的脸上温和的笑容不变，目光在苏晚身上扫视了一下后，上前一步，语气亲昵却又不失分寸：“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看你今天最后的表演情绪把握得非常好，有几个细节处理的很细腻，想当面夸夸你。”
诡异的亲昵感.....
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以为她跟这位名导关系该有多好。
她到底想干什么？
苏晚摸不清她的意思，只能跟着接点无关紧要的话：“顾导您过奖了，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顾云舒和叶尘上次并没有当着对方的面向她提及过两人的关系。
所以这会儿苏晚也装着还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一直维持着对待一位稍微熟悉点的陌生人的姿态对待她。
她以为她应该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毕竟外界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顾导还有一个亲生儿子，她又怎么会突然跟她讲呢。
谁知，下一秒苏晚的这个想法就被打脸了。
只见顾云舒面色不改，若有若无的叹息了一声，小声朝她说道：“小晚，我知道你可能因为叶尘对我有些看法，但我只想告诉你，作为一名前辈，我是真心欣赏你的才华，另外.....作为一个母亲，我也希望有机会能弥补一些过去的遗憾。”
她说的真情实意，语气诚恳，姿态放的极低，若是苏晚之前没有听叶尘说过那些话的话，可能还真的会为之动容。
苏晚看着顾云舒眼中逐渐升起那抹恰到好处的哀伤与期盼，自己心中却猛然升起一股寒意。
她想起叶尘曾经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她比我更会伪装自己”。
顾云舒究竟在图什么？
“顾导，您言重了。”苏晚语气加重回道：“工作是工作，我不会因为私人感情而影响到自己的本职，至于其它的事情，我想外人是不便插手的。”
叶尘果然对小姑娘说了她们俩的关系。
顾云舒深深的看了苏晚一眼，深邃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看穿。
片刻后，她笑了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说道：“那好吧，看来是我唐突了，希望我们以后有机会合作。”
“谢谢顾导，再见。”苏晚微微鞠躬，不再多做停留，转身带着助理离开了。
看着苏晚离去的背影，没有丝毫的犹豫，顾云舒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眼神变得幽深而复杂。
她本来以为这个年轻的女孩会是打破她和叶尘之间坚冰的一个突破口，却没想到，两人之间的感情居然已经这么深厚了。
有点失算了。
另一边，苏晚快步走向停车场，直到坐进车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道行还是太浅，面对顾云舒那种资历的人，压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也猜不出来对方的想法。
苏晚下意识拿起手机想要给叶尘发信息，刚好看到了屏幕上的未读消息。
是备注两个爱心的人半小时前发来的：“事情处理完了，一会儿去停车场接你。”
与此同时，前座的小助理也扭头跟她说道：“晚晚姐，叶哥说要来接你，让我们在这等就行了。”
“好。”苏晚尾音上扬。
顾云舒特意在休息室外等苏晚的事，小助理看到后第一时间就跟叶尘汇报了。
这倒不是监视，而是叶尘知道顾云舒这个人为达目的总会使些不怎么光彩的手段，所以为了防止她对苏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从一开始就向她摆明了态度。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死心。
也是，一个即将要加入彼得逊导演剧组的华人演员，想也知道她不舍得放弃这么个自带光环的女演员。
路上苏晚没有提起这件事，直到回到家后，她才向叶尘说起。
“顾导跟我说了一些话。”她眨巴着眼睛，乖巧说道。
“说什么了。”叶尘面容平常，挽起衣袖拿着家门口的快递进了屋内，放在她脚跟，然后又起身去拿了把拆快递的小剪刀。
这是苏晚最近的爱好。
网上购物。
知道她享受拆快递的乐趣，叶尘便没有帮她拆开，直接把剪刀递给了她。
苏晚接过剪刀，一边低头认真拆快递，一边心不在焉把顾云舒对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很奇怪，从叶尘对她说完那些话后，她再接触顾云舒这位名导时哪哪就变得奇怪了。
不是因为她和叶尘关系的原因，单纯是因为她这个人本身就很怪。
仔细回想刚才她说的那些话时，苏晚原本专注的心思也开始飘忽了。
“嘶——”
分心的后果很快就展现在了她身上。
一滴滴鲜红的血珠顺着她食指尖向下滴落，叶尘看到后面色一变，赶紧去电视柜里找出了急救箱。
碘伏涂抹到伤口时还有些刺痛，苏晚控制不住缩了下胳膊，却发现自己的手腕早已被他攥住了。
叶尘动作顿住，抬头看她一眼，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别动。”
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温和，另一只手熟练的用棉签蘸取碘伏，继续小心翼翼的给她擦拭着那道细小的伤口。
女演员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很珍贵。
有些吹毛求疵到让人无语的品牌方，甚至会提出不希望自家代言人身上有任何伤痕。
苏晚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他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那股因为顾云舒而升起的寒意和怪异感，奇异的被他指尖传来的，微凉的触感和细致入微的照顾驱散了不少。
“她的话，你一个字都不用信。”
叶尘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没有抬头，依旧专注于手上的动作，语气平淡却带着看透本质的冷然：“欣赏才华是假，想通过你接近我，弥补她自我感动的愧疚才是真。”
“或者说，她现在看到了你的潜力，觉得你有了‘投资’的价值。”
他用纱布轻轻包裹好她的指尖，贴上医用胶布，这才松开她的手腕，收拾着急救箱。
“我知道。”苏晚看着自己被妥善包扎好的食指，小声说：“我就是觉得……今天她看我的眼神，还有说话的语气，都让人很不舒服。”
不像是一个前辈看后辈，也不像一个母亲想接近儿子喜欢的人，反而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计算着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回报。
叶尘放好急救箱，走回来蹲在她面前，握住她没受伤的那只手，仰头看着她，眸色沉沉：“你看得很准，她就是那样的人。感情对她来说，是可以量化，可以利用的筹码，所以远离她，是对我们最好的保护。”
他之前并不想把话说的这么直白。
可从苏晚说出两人对话的内容来看，顾云舒应该后续还会再趁机找她。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语气放缓了些：“至于她说的那些‘遗憾’和‘弥补’……”
叶尘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我早就过了需要母爱的年纪了，爷爷奶奶给我的爱，足够我消化一辈子，更何况现在我有你。”
他的话语直接坦诚，没有丝毫避讳。
要给苏晚树立一个重要的思想。
叶尘坦诚的话语让苏晚能更深切明白，顾云舒在她心里真的不怎么重要。
她也明白，他这是不希望自己会因为他们的关系产生什么顾虑。
苏晚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力点了点头：“嗯，我明白。”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叶尘，忽然想起他刚才处理伤口时那熟练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以前也经常这样处理伤口吗？”
叶尘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染上些许怀念，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嗯，小时候调皮，爬树掏鸟窝，跟同学打架，难免磕磕碰碰，爷爷奶奶就会习惯给我备一个装药的箱子，只是他们年纪大了，小伤小痛的，我就自己弄。”
他指了指急救箱，“后来长大了，这个医药箱反而成了家庭标配了。”
这样一想，爷爷奶奶也算是先大部分普通人一步了。
还挺有意思。
嗯，这次的笑容非常自然，看起来挺开心的。
苏晚现在基本上能立马通过他的表情，分析出他此时的心情。
“以后，有我。”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虽然我可能笨手笨脚，拆个快递都能划伤自己，但是，你要是不小心受伤了我可以帮你拿碘伏，递纱布。”
叶尘看着她眼中纯粹的心疼和笨拙却真挚的承诺，心头那点因提及过去而泛起的微澜瞬间被抚平。
他握住她柔软纤细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指尖，眼底漾开真实而温暖的笑意。
“好。”他应着，声音低沉而温柔：“那以后我的伤口，就交给你来帮忙处理。”
嗯……这句话好像有点奇怪。
怎么搞的跟她好像巴着他受伤一样。
可听着他刻意加重了“帮忙”两个字，语气中带着点戏谑，成功让苏晚脸颊微微发热。
气氛变得温馨而缱绻，之前因为谈及顾云舒而带来的阴霾似乎也被驱散了大半。
叶尘站起身，顺势将她也从地上拉起来，看了眼地上那个“罪魁祸首”快递盒，问道：“买了什么？这么迫不及待。”
他还以为是她太着急拆快递才划伤了自己的手指。
苏晚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眼底一亮，也忘了手指的细微刺痛，弯腰捡起盒子，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给你买的！一款限量版的钢笔！我看你之前用的那支好像有点旧了。”
叶尘闻言有些意外的挑眉，接过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支设计简约却质感十足的钢笔。
他确实需要一支新笔，只是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谢谢晚晚，我很喜欢。”他看着她亮晶晶中带着期待的眼神，心里软成一片，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苏晚抿着嘴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