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陈导工作室时，苏晚看见林薇和她的团队已经到了。
林薇本人确实长得清纯可人，见到叶尘和苏晚，还主动起身打了个招呼，笑容甜美无害，但眼底一闪而过的审视和较量，彰显了她的真实面目。
娱乐圈这种事很常见，苏晚瞟到了她的审视和较量，也只是跟着笑了一下。
比敷衍，谁不会敷衍。
王总没有亲自来，但派了星耀的一个资深经纪人陪同，足见重视。
试镜的内容，就是那场雨夜崩溃的戏。
林薇先上场，她的表演很标准，眼泪说来就来，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将角色的脆弱和无助展现得很到位，技巧上几乎挑不出毛病，陈导看着监视器，脸上没什么表情。
轮到苏晚。
她走到场地中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她没有立刻进入情绪，而是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仿佛在感受那个虚构的雨夜的冰冷。
然后，她开始了。
她没有像林薇那样直接崩溃大哭，而是按照叶尘指导的，从细节入手。
听到“噩耗”时，她身体晃了一下，眼神瞬间放空，手里虚拟的物件滑落，发出无声的脆响。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脸上是一种近乎茫然的困惑，仿佛无法理解刚刚听到的话语，接着，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想扯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眼泪在眼眶里迅速积聚，却倔强地没有立刻落下，直到情绪累积到顶点，才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呜咽，最后轰然决堤……
她的哭不是美的，甚至是有些狼狈的，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和绝望后的麻木，整个过程，她没有太多的肢体动作，更多的是靠眼神和面部微妙的肌肉变化来传递情绪，但那种从内而外弥漫开的破碎感，却极具冲击力。
表演结束，苏晚缓缓低下头，肩膀微微起伏，看样子还沉浸在角色里。
房间里一片寂静。
陈导盯着监视器，手指摩挲着下巴，久久没有说话，旁边的副导演和制片人低声交换着意见。
林薇看见她的表演后，脸上的甜美笑容有些维持不住，放在腿上的手悄悄握紧了。
叶尘坐在角落，目光落在场地中央那个仿佛褪去了所有妖艳外壳，只剩下纯粹痛苦的苏晚身上，眼神深邃如潭。
过了好一会儿，陈导才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晚，直接问道：“为什么这么处理？尤其是中间那段想笑又哭不出来的部分。”
苏晚已经平复了情绪，抬起头，眼神恢复清明，但还带着一丝表演后的湿润。
她看向陈导，声音平稳坚定：“因为我觉得，极致的悲伤，有时候不是痛哭流涕，而是想哭却哭不出来，甚至会觉得这一切荒谬得可笑，那种情绪上的错位和挣扎，比直接的宣泄，更能体现人物内心的崩塌。”
陈导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对叶尘说：“叶尘，带她回去等消息吧。”
没有当场表态。
回程的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默，苏晚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心里有些没底。
陈导的反应太过平淡，她摸不清他的想法。
“你觉得……我有希望吗？”她忍不住低声问叶尘。
叶尘看着前方，听起来语调里隐隐含了些安慰的意思：“你做到了你能做的最好。”
这不算回答的回答，让苏晚的心沉了沉。
然而，两天后，周哲带来了消息。
陈导工作室正式通知，电影《暗香》中那个重要的女性角色，定了苏晚。
同时，周哲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语气中带着一丝解气：“叶哥，星耀那边出事了，王鹏被人实名举报利用职权潜规则新人，利益输送，现在已经被带走调查了，林薇的角色自然也黄了。”
苏晚愣住了，猛地看向叶尘。
叶尘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头也没抬，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苏晚的心跳却骤然加速。
王总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出事……真的是巧合吗？
她想起看片会前那条警告短信，想起叶尘让她“谨慎接触王总”，想起他这段时间的过于忙碌。
听公司的人说，叶尘以前在公司基本不会加班，上下班时间很准确的。
可自从她签入到公司以后，叶尘加班的频率也变多了。
一个不是特别清晰的念头撞进她的脑海。
是他做的吗？
在她为了角色拼命努力的时候，他已经悄无声息开始给她铺垫了吗？
一时间，苏晚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她转头看着那个坐在光影里，依旧冷静沉稳的男人，胸腔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热热的，涨涨的。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带着复杂情绪的轻微叹息。
叶尘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终于从文件上抬起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
苏晚看到他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不再带有任何的试探或伪装，明媚而真切，眼波流转间，恢复了三分她固有的妖冶，比任何时候都更要动人心魄。
“叶尘。”她声音软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柔声道：“你又帮我了一次。”
虽然他没有明说，可苏晚就是能确定是他做的。
这次，她没有叫他叶经纪人。
叶尘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