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
那声音依旧带着他特有的淡漠，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路上小心。”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何维芳心头一紧。
小心？小心什么？是小心楚府复杂的势力，还是小心……
小心自己内心的悸动？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再次福了福身，然后转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跟着白管家离开了那片让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奢华空间。
白管家走在前面，步伐稳健，仿佛没有注意到何维芳的异样。她只是按照程序，将何维芳一路送出楚府重重的门禁。
楚府的仆役们见到白管家，都恭敬地行礼，目光在何维芳身上停留了几秒，又迅速移开，不敢有丝毫怠慢，也不敢有过多探究。
何维芳的心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漾开层层涟漪。她想起楚离那挥手的动作，想起他那句“路上小心”，想起他眼中那熟悉的、却又陌生的冷漠。这还是她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的神医，那个左顾他言委婉的神医吗？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冰山一角，他如同深渊，让人捉摸不透？
白管家将何维芳送到楚府最外层的侧门，那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她微微屈膝：“何小姐，家主事务繁忙，就不送您了。但能看得出你是他唯一的朋友，所以此行定然会让你安然无恙的回到何府，希望你不会介意。”
何维芳定了定神，努力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多谢白管家，也多谢你的好意。我……我告辞了。”
说完，她不再停留，快步走向马车。
马车夫立刻识趣地拉开车门。
何维芳在即将上车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夜色笼罩下的楚府，灯火辉煌，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楚离应该还在那座府邸里吧？在哪个房间？又在做什么？
她的目光在府邸的主楼逡巡，试图穿透那厚重的墙壁和夜幕，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
她终究只是他府邸里的一个过客，一个他需要偿还恩情、了却心结的……陌生人。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何维芳靠在柔软的车厢里，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依旧是与楚离签订的那份契约和询问此生的愿望。
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一份契约，意味着什么？亦或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朦胧的身影是否是他，为何会出现在梦中，难道……
她想起母亲病重时，那个被她邀请前来救治自己母亲又自称神医楚离的男子，是如何轻易就拿出了一枚价值连城的生机丹，是如何用那双温暖的手，为她母亲驱散了病痛。
签订一份契约获得救治自己的母亲，可如今母亲康复后，自己得到邀请，原本以为楚离会提要求，她好报答神医楚离的恩情，却始终不知道这次邀请真实目的为何。
直到现在，她理清思路，终究想明白了楚离话中意思。
想起初见看她的眼神，何维芳知晓看的不是她，而是自己身边空缺的侍女‘玉露’，理清思路才明晓楚离此举竟然是完成‘玉露’的愿望，若无那份契约，恐怕从此只是陌路人了。
无法解除与刘家的婚事，更无法拯救母亲，更没办法看清父亲的真面目，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多亏了身边的侍女‘玉露’，如今想来梦空间的一切可真真实啊！
马车在洛阳城的夜色中穿行，何维芳靠在车壁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块温润的玉佩。
那是楚离离开宴席前，赠送给她的唯一信物。
玉佩上刻着一朵五彩莲花，是她最喜欢的图案。
那莲花并非寻常的粉白或粉红，而是以一种近乎不真实的色彩交织而成，花瓣边缘是淡淡的鹅黄，渐变至中心的浓郁绛紫，其间又点缀着几点清新的翠绿与莹白的月光色，仿佛将整个世界的绚烂都凝聚在了这方寸之间。
每当她触碰到那细腻的纹理，指尖便能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暖意，仿佛那并非冰冷的玉石，而是有生命的、正在悄然绽放的花朵。
“小姐，您还想着那位神医楚离，他安排了一队护卫，紧跟在马车身后，护送咱们回何府呢？”车帘被一只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挑起，何维芳的车夫花伯探进头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楚离安排的护卫队，确实让何维芳感到了一丝安心。她知道也许是白管家的擅作主张，也许是楚离的默认，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楚离虽然外表冷漠，但内心深处却藏着一颗温暖的心。
毕竟医者仁心嘛！
想来楚离定是一位舍己为人的医者，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可天上掉馅饼却成为了不争的事实，一份小小的契约，毫无约束之力，可楚离对此趋之若鹜，关于这一点何维芳至今未曾想明白。
“花伯，这护卫队是白管家的一片好心，跟楚离没多大关系。”
“小姐，话不能这么说啊！无论白管家还是护卫队，都是楚离手底下的人，所做之事若没有允许，白管家难道还敢以下犯上，那她还要不要命啊！”
何维芳闻声，迅速将玉佩贴紧心口，像是护住什么珍贵的秘密。她微微侧过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淡然的笑意：“花伯，此事到此为止。无需再讨论，尽快赶路吧！”
花伯悻悻地缩回身子，却在车帘落下前，又补了一句：“小姐，老奴觉得那位温润如玉的神医，很适合你。”
何维芳闻言，心中不由得一紧，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淡然的笑意：“花伯，你越来越会胡说了。快赶路吧，我有些乏了。”
花伯轻轻应了一声，马车再次启动，沿着洛阳城的街道缓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