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延愣愣点头。
格夏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把他的脑袋压在自己肩头，声音低低的，“没关系，只是梦，睡吧。”
崔延在她的声音中重新闭上了眼睛。
原以为再次入睡会很困难。
耳边却传来一连串起伏的音节，是她的声音。
却不像往常那么清冷，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像是深海浪潮拍打着礁石，又像是风穿过古老洞穴的嗡鸣。
崔延愣了一下，很想睁开眼睛问她这是什么。
安眠曲吗？
眼皮却突然变得千斤重，身体像是被泡在深海中，被柔软的水流包裹着轻晃。
意识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最后只剩下那古怪而温柔的调子，他听不懂那些歌词，像某种被遗忘的远古语言。
那些音节仿佛有实体，顺着空气钻进他的耳朵，一点点将噩梦里的那些不安驱散。
崔延忽然很想她的触手。
指尖勾了勾。
他们的灵魂深处仿佛已经建立连接，下一秒，触手便缠绕住他的手指，一点点包裹住他的腰身，又蔓延到脚踝。
古神语的音节扭曲却悦耳，像深海鲸歌与玻璃风铃的融合，仔细听，旋律深处夹杂着某种巨大生物的心跳声。
格夏抱着怀中瘦弱的少年，手掌隔着被子在他身上轻拍着，淡粉唇瓣轻轻张合，语言晦涩。
“睡吧，脆弱的光…
我的黑暗会吃掉你的噩梦。
直到你也成为永恒。”
“睡吧睡吧，别睁开眼…
若你窥见我的真实。
就永远成为我的梦。”
-
-
次日清晨。
崔延在阳光中缓缓醒来，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
睁开眼，入目却是几乎侵占了整个房间的触手，床头柜，衣柜上，到处都是她的触手，从她腰后蜿蜒出来，铺了满床，更多的缠绕着他的腰，腿，脚踝。
而女生靠着床头就这样睡了过去，白色的衣袍凌乱地铺着，和黑色的触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崔延低头看了一眼身上那些非人的肢体，居然感到十分平静，甚至就近将其中一根触手抱在怀里揉弄了下。
下一秒，就看到女生缓缓睁开眼睛，暗金色的眼眸沉沉一片，沉得如深海漩涡的眸子，仿佛要将他吞噬掉。
崔延轻轻咬着下唇，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触手重新收回她的衣服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崔延坐起身子，“……我昨天晚上怎么睡过去的？”
好像发生了什么。
但他有点想不起来了。
格夏伸了个懒腰，言简意赅，“抱着就睡着了。”
崔延定定地望着她，阳光照耀着她的侧脸，在她鼻梁上镀了一层金光，犹如雕塑般完美，让人觉得不真实。
崔延双手撑在身前，忍不住俯身靠近，直勾勾地盯着她，“你知道，在人类世界，只有相爱的人才能抱在一起睡觉吧？”
格夏微微一顿，浓密的睫毛低垂，阳光漫过她侧脸，睫尖染上金边，像在发光，漂亮幽暗的瞳孔平静地注视着他。
“我知道，你知道吗？”
崔延呼吸一下乱了节奏，急促不稳，心跳擂鼓般快，仿佛被蛊惑了一般，想都没想就抬头，在她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冰凉柔软的触感让人心生贪婪。
可他却已经不敢再停留，唯恐被这双犹如深海般神秘诡谲的双眸吞噬灵魂。
崔延视线忽闪着，不敢看她，声音软绵，“我知道。”
下一秒，一股无法抗拒的力气将他拽去。
…
崔延本来准备今天去农场，却隔着窗户看到楼下的秦姑。
她站在太阳底下暴晒，热得汗流浃背，不知道在那守了多久。
崔延皱了皱眉头。
格夏的气息从身后传来，“看样子她准备堵你。”
崔延将窗帘拉上，撇了撇嘴角，“我们的住处是整个基地最好的，秦姑一直都吃不了苦，这是想和我攀关系，她脸皮真厚……我今天先和农场请个假。”
格夏：“我帮你解决她……”
崔延摇头，“不用，她坚持不了几天，自己会走的，基地不养闲人，不可能让她整天在楼下闲晃，我也想休息几天。”
崔延歪头看着格夏，眉眼弯弯，“蛋糕是做不了了，你有什么其他想吃的吗？”
格夏猛地一顿，思索片刻，“一定要吃吗？我不吃也饿不死。”
崔延咬咬下唇，“……你觉得我做的难吃吗？你明明还没有见过我做菜。”
“……”但看到他做蛋糕的手艺，也知道他做的菜好不到哪去。
格夏看着少年眼巴巴的样子，话到嘴边改口，“那你做你喜欢吃的吧，我没有特别喜欢的。”
“好。”
崔延摩拳擦掌，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半个小时后。
格夏看着眼前的食物，沉默了几秒。
对面崔延伸手撑着桌子，乌黑清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瞧着她，“尝尝看？我感觉卖相还不错。”
格夏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表情波澜不惊。
崔延从她的反应上看不出来任何东西，不由有点紧张，“怎么样？好吃吗？我尝尝。”
崔延伸手去拿她的筷子，发现抽不动。
疑惑地看着她，就见她一本正经地点头，“比我吃过所有的糖醋小排都好吃。”
崔延笑了。
“看样子是真的很好吃了，那你全吃了吧。”
崔延将她把筷子捏得死紧的动作认为是太好吃了，舍不得让他吃。
“……”
格夏点头。
这些食物别有一番风味。
也……还行吧。
格夏将桌上所有不能被人类称之为食物的东西吃干净。
毕竟她不是人类，都可以接受。
…
第二天，秦姑就消失在楼下。
崔延听说是被基地的管理人员带走的，如果有什么人在基地里白白享受物资，不付出任何劳动，那是对其他人不公平。
基地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秦姑被强行带走做苦力了。
听说被分配去垃圾场。
…
秦姑忙完工作，闲暇之余都在想办法堵崔延。
但她好几次收工都已经到深夜了。
这次想办法和其他人换了班，这才堵到崔延。
“崔延！”
崔延去农场的路上，身后一声大喊，接着一只粗糙有力的手就攥住他的肩膀。
这熟悉的感觉。
崔延脸色沉了下来，回过头。
秦姑眼里带着惊人的喜色，“崔延！我终于遇到你了，基地里那些该死的管理人员，居然把我派去收垃圾！”
崔延眼底深处黑沉沉一片，甩开她的手，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希望你自重。”
秦姑面色变了变，勾着唇角，“崔延啊，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和姑姑相认？你从小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做人可不能这么不厚道，是会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