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渐渐停了，众人已至莫愁湖畔。
初夏的湖面波光粼粼，画舫凌波，岸边柳丝依依，攒动的人影里混着小贩的吆喝与孩童的嬉闹，正是游湖的好时节。
慕汐瑶刚扶着下了马车，裙摆扫过车辕的刹那，一声清脆如银铃的叫喊便撞进耳中：
“仙女姐姐！”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像只脱缰的小鹿，扎着双丫髻的脑袋在人群里一晃一晃，正是顾暖暖。
她挣脱侍女的手，提着绣满桃花的裙摆飞跑过来，缎面鞋子踩过水洼溅起细碎的水花，也顾不上擦。
“暖暖？”
慕汐瑶微怔，随即弯起眉眼，素手刚要抬起，就被一团软乎乎的小身子抱住了膝头。
“仙女姐姐，我做梦都梦到你呢！”
顾暖暖把脸埋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声音黏糊糊的，带着奶气的撒娇，
“你身上好香，像上次一样。”
“阿姐！”
旁边突然炸起一声不满的嚷嚷。
慕星辰攥着小拳，有些不满的看着顾暖暖，：“阿姐，她是谁？凭什么叫姐姐。”
顾暖暖从慕汐瑶膝间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珠上下打量他，忽然撇撇嘴：
“因为她就是姐姐呀。”
那眼神活像在看块不开窍的石头，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十几岁的少年，被一个十岁小姑娘调侃。
“你——！”
慕星辰的脸“腾”地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
他扯着慕汐瑶的衣袖晃了晃，声音陡然拔高：
“阿姐是我一个人的！，你不要乱喊。”
慕星辰从小到大，就对慕汐瑶的占有欲很大，不喜欢被人靠近。
无论是老大老小，男子女子。
“好了，辰儿。”
慕汐瑶屈指敲了敲他的额头，语气里带着无奈，眼底却漾着化不开的宠溺，
“暖暖是孩子，不许胡闹。”
指尖的触感温软，慕星辰立刻没了脾气，却还是梗着脖子强调：
“那她也不能跟我抢阿姐！”
谁都不可以和他抢阿姐，不然他就让那个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顾暖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重新抱紧慕汐瑶的腿，仿佛在宣示主权。
慕汐瑶失笑，轻抚着顾暖暖的发顶问：
“暖暖是自己来的？你哥哥呢？”
“不是呀，”
顾暖暖连忙摇头，小辫子随着动作甩来甩去，
“哥哥去给我买冰糖葫芦了，还有桂花糕、杏仁酥……”
她掰着胖乎乎的手指数，忽然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
“看！哥哥回来了！”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沈希珩正与慕清念并肩走来。
两人方才同去租画舫，此刻手里都提着些物事。
慕清念走近了，见个小姑娘黏着慕汐瑶，先是微讶，待看清那张小圆脸，便想起顾暖暖。
而另一边，顾辞远正提着食盒快步走来，看到被妹妹缠着的慕汐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加快步子上前，拱手行礼：
“微臣顾辞远，见过临安公主。”
他今日穿了件月白锦袍，领口绣着暗纹流云，方才跑急了，鬓角沁出薄汗，倒添了几分少年气。
“顾世子免礼。”
慕汐瑶的声音清润，目光落在他微红的耳尖上，嘴角弯得更柔了些，
“暖暖说你去买吃食了？”
顾辞远刚要答话，就见慕星辰突然挤到两人中间，：
“阿姐，我们走吧，船已经租好了。”
他才不允许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男子分走阿姐的注意力，尤其是对方看阿姐的眼神，软得像浸了蜜的春水，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怎么顾世子，”
慕清念适时开口，语调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揶揄，她慢悠悠地摇着折扇，目光在顾辞远和慕汐瑶之间转了个圈，
“只给阿瑶问安，倒把我们几个晾在这儿了？难不成顾世子眼里，就只装得下我们家阿瑶？”
这话一出，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顾暖暖扒着慕汐瑶的裙角，仰着小脸看好戏，小嘴角偷偷撇了撇，心想这个漂亮哥哥果然对仙女姐姐不一样。
慕星辰更是立刻点头附和，小脑袋跟捣蒜似的：
“就是就是！”
沈希珩原本只是含笑看着，此刻被点到名，又见顾辞远望着慕汐瑶的眼神里藏不住的温柔，心底那点若有若无的危机感忽然清晰起来。
他上前一步，与慕清念并肩而立，语气里带着半真半假的笑意：
“清念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顾世子这眼风，莫不是真把我们几个当成空气了？”
顾辞远的脸“腾”地红透了，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
他方才一门心思都在慕汐瑶身上，竟真没顾上旁人，此刻被两人一唱一和地调侃，只觉得手脚都有些无处安放。
他慌忙转向慕清念和沈希珩，拱手作揖：
“是微臣失礼了，见过安阳郡主，见过景世子，见过沈将军。”
声音里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
慕汐瑶被这阵仗闹得脸颊发烫，伸手轻轻捏了捏慕星辰的脸颊：
“不许胡说。”
转而看向顾辞远时，眼底已带上了几分歉意，
“顾世子莫怪，他们就是随口玩笑。”
顾辞远抬头望她，恰好撞进她清澈的眼眸里，方才的窘迫忽然就散了大半，只觉得方才那点调侃，竟也带着几分隐秘的甜。
他喉结微动，低声道：“不妨事。”
沈希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折扇“咔哒”一声收了起来，眸光沉了沉。
看来，这游湖之行，怕是不会太清净了。
还有其他的人竟然也觊觎他的阿瑶。
慕汐瑶看到顾辞远的样子，确认了对方的心思。
刚才还清澈的眼睛，变得很冷。
既然对方有了这样的心思，她也不需要用其他的手段拉拢了，需要的时候用个美人计就可以了。